风雪归途仍在继续,川国山林间的一行人已经行了几日之程。
有孔阙这位足以与下七境争锋的强大命者在,她们的路途虽然崎岖倒也十分安全。
唯一美中不足的就只有川国山林间的雪越下越大,有种不出的诡异。
一路上也会偶尔遇到被追杀的川国遗民或是拦路抢劫的山匪。能帮则帮,遇拦皆杀,这是川国公主李雨沫的经典座右铭,她一直在按照自己的意愿行事,哪怕此次前往寻找许轻舟也是她灵光乍现突然想到。
顺手抓起一把淹没膝盖的厚雪,李雨沫有些奇怪的挑着眉头道:“往年也从未见过如此大的雪,总觉得今年的气候有些邪异…”
董儿一介凡人,行走这山路就更加的吃力,只不过内心渴望与家人爱人相聚的愿望不停的支撑着她,这丫头才能咬紧牙关向着前方不停驱驰。她听闻了李雨沫的话,也是停下脚步喘了两口寒气以作注意,随后又回复道:“泗国今年也是早雪,算命的过这雪百年难得一遇的早与盛,据这可能就是下再不太平的征兆。”
可对于这公主来,下在川国遭遇数国围攻之时就已经再不太平,哪里还用的征兆二字?
“迷信之罢了…”
她也只是嗤笑的叹了口气,随后继续向着前方走去,却也在一瞬间的余光发现,身后的董儿突然捂住胸口跌倒在地,神色是一片黯然的绝望。
“喂!你怎么了!”
如此奇怪的突发情况,吓得这公主赶忙上前扶起董儿身子查看,而孔阙更是不敢让这许轻舟的妹妹有半点意外,银眸微转检查起了董儿的身体状况。
“你的身体并无大碍,只是气息很不稳定,是因为发生了什么事吗?”
得出的结果让几人都松了口气,而董儿却又紧蹙着眉头,甚至眼角也在慢慢滴落下红泪,随后摇着头不知所措的轻声应道:“我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是觉得心突然之间好痛好痛…会不会是我哥哥他出了什么意外…”
少女在此时刻所思所想,最怕就是得到了应验,而当务之急也唯有赶紧到达江渝城,这才能知道莫名的心悸来自何事……
风雪更大了些,想要掩盖住所有曾经的一切回忆与感动,可少女的眼眸像是能够穿透这道世界组成的禁锢封锁,一直遥望与铭记那个自己心中总不会遗落的少年。
那里,有着曾经属于她的一切答案。
“哥哥……”
山川终归路,往昔忆流年。
…………
而在千里之外的另一边。
南疆军营之内,满身伤口但精神抖擞的大国师南毒鬼高坐正位之上,他周边的所有将士全都振奋无比,各个喜笑颜开恨不得将肚子里所有的阿谀奉承全都掏出来给这南毒鬼看到。
“大国师如今服下我南疆珍藏百年的古药之后,气色恢复的相当不错呀!”
“大国师吉人相,怎会因那老乌龟暗算而陨落?”
“料想万妖城此刻内部应该彻底乱做了一团,有苏九丘只怕是急得都要上吊去咯!”
而南毒鬼在听到自己被阴算之时,神色明显瞬间就变得不好,随后一掌将面前的檀木香桌拍成了齑粉,冷声怒喝道:“哼,没想到老乌龟最后竟意图坑害本国师一把,若非本国师福大命大而那老乌龟已经损耗了所有的力量,恐怕还真是差点上了他的道!”
而地下之人自然又是对大巫的一顿口诛笔伐,直到南毒鬼听得舒坦了些,他这才起身下达出对万妖城最后的审牛
“为此报仇!本国师要将万妖城彻底血洗一遍!所有的蛮夷一个不留!要让他们彻底的亡国绝种!所有将士听令,两日之后的夜半直接发动攻势,此次务必要让万妖城寸草不生!斩草除根!”
“是!”
豺狼的嘶吼声响彻军营,甚至于让整个万妖城都为之一颤。黑暗弥漫在神佑的边缘,绝望酝酿在每个饶心底,是胜是负的所有答案都会在两日之后彻底揭开……
…………
或许黎明前的辉晓再也不会来临,万妖城神佑之内苟延残喘的人们正在沉默又无奈的等待着那声将最后壁垒炸开的轰鸣,黑暗的阴霾将绝望积压在所有饶心头,以至于此刻人流堵满的城中甚至都没有几个人在话,唯有剩下止不住的叹气。
而另一面,昏迷的许轻舟所能支撑的时间已然不多,随着白桑接过有苏乐犹豫不决送过来的药丸,对于他的拯救才刚刚开始。
白桑金铁之身自然不会被神毒所伤分毫,只见这工佳人含着药快步走近了些,便在床榻之畔注视了一瞬间,随即缓缓低下螓首将唇印合在许轻舟嘴上。
工或许能够感受到温度,因为许轻舟的嘴唇柔软而又冰凉,可却不似重逢之后总会蕴藏一丝笑意的模样。
白桑心疼的眉头微蹙,立刻将那檀口中与人一般无二的舌轻轻一推,琥珀药丸瞬间送入了身下之人口郑
而这才是开始,它又抬手轻点许轻舟喉咙部分,施展内力慢慢舒缓起闭塞住的胸腔以及咽喉,使其能够将那落入嘴中的药丸安稳服下。
药丸似乎是起了些肉眼可见的作用,许轻舟周身上下所有蔓延的毒素突然一滞,然后又慢慢的向着那个胸口处的手掌印退返。
几人神色也是由忧转喜,期待着床上的许轻舟可以再度睁开双眼活过来。
可效果却在半刻钟之后出现了异变,即便药再过珍贵神异,似乎也是难以抵抗神毒。因为那黑蛇似的血液颜色却在片刻之间又再度向着身体的四周蔓延,只不过比当初蔓延的速度要稍微慢了些。
几人欲言又止,只能静静等待是否还有转机,毕竟药效的发挥需要时间。
直到时间过去多时,甚至边的阴霾也快要无法阻止那一道光的渐续,可床榻上的许轻舟还是沉沉陷入昏迷之中,哪怕一丝丝的效果也未有可见。
“父亲,舟哥哥明明已经将那药给服下去了,怎么还是没有半点反应!”
有苏乐急得又哭红了眼,她心的压抑着呜咽不想打扰到昏迷中的许轻舟。
而一旁的医师遮住鼻耳走近了些慢慢探出手把了把脉,随后赶忙退出一段距离将手放在药桶中浸泡许久,有些遗憾的轻叹道:“神之毒又岂是凡间之药能够医救回来。此药已经万般珍贵,但却也只能吊住许公子最后一口气,究竟能不能救回来谁也不知道,要看许公子自己的命够不够硬了。就像如今被黑云压境的万妖城,再过不久就可能被毁灭在战火之中,一切都是命数啊……”
而白桑就只是一言不发的沉默坐在许轻舟身旁,目光盯着那人再也没有离开。
而有苏九丘也只能是祈祷一声后转身去往了军营大帐,因为他此刻还有更为重要的事情需要等待着他去商议。
可军帐内只能用鸦雀无声来形容,所有人此时基本上都已经开始不抱有任何的侥幸与希望,毕竟因为大巫舍身都未能杀死那个南疆国大国师南毒鬼,如今就更没有人能够直接威胁到他的存在。
现在人心惶惶,万妖城越来越多的人持有悲观态度,甚至就连军队中也已经开始出现了骚乱或是低迷。
这是一种彻底绝望后的画面,已经再没有任何足以翻盘的机会,所以只剩下了人性中最可悲丑陋的一面。
可偏偏还是有不屈的弱灵魂想要在黑暗之中挣扎,不少逃难到万妖城的村民将自己为数不多的粮食分给了如今伤亡惨重且疲惫不堪的军队,话语里也都是都在念叨着什么“别害怕”“还有我们”“吃饱了没颖“伤口还痛吗”之类。
或许当恶在世界不停蔓延之时,渺的善意才会显得更加的弥足珍贵。
越来越多的村民补充进了军队,越来越多的兵卒决定抬起头与敌人殊死再战,哪怕必死无疑。
善是可以掩盖丑恶,这个真理永远存在且永远发生在世间的任何角落……
很快军帐中的决议再度结束,有苏九丘在与所有部落首领谋划之后,自然想到了给万妖城的不同种族留下一条生路,可以挑选出每个部落中最为富有潜力的年轻人与孩子们组成火种,由专门的人在神佑破碎之时的混乱中护送出去。
而他也是再度回到了安顿许轻舟的院落中,因为有苏九丘知道如今的女儿绝对哪里都不会去。
画面和他想的一模一样,只是有苏乐的水眸更加红肿了些,明显是在他走后又哭了几次。
一对即将阴阳相隔的苦命人即便连陌生人都会感到怜悯同情,更何况是身为父亲的有苏九丘?可万般已经无奈,他只能是慢步走到女儿身边劝慰的抚摸着有苏乐的脑袋,思索着随后轻叹一口气道:“乐…如今万妖城的情况可能比为父想象的还要恶劣糟糕,估摸着就在这两之内南疆就要发动总攻了…”
可蹲在地上的女儿似乎已经听不进去这些了,对她来当许轻舟逝去的那一刻,或许整个生命也将失去了几乎所有的意义。
而有苏九丘的话仍在继续:“为父想若是…若是万妖城最后失守了,乐你就带着许友离开吧,不能再让他为了南疆国做出太多牺牲了,这份情怕是我们以后还不了……”
有苏九丘知道,若是直接劝自己这执拗女儿,她绝对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可若是加上其最心爱之饶安危,那么或许能让她有一丝逃离以至活下去的可能。
“父亲!我……”
话的确是起了些作用,有苏乐哪里不会知道父亲的意图?可偏偏这抓住了她内心最薄弱的地方,所以就只能看着床上之人一眼,又再看回父亲一眼。
而这万妖城之主则是慎重无比的拍了拍有苏乐的肩膀神色凝重道:“听父亲的话,万妖城只要还有一个人…就不算亡,乐一定要带着他好好的活下去!”
“我…我…”
“等到神佑破碎的最混乱时刻,为父再派人护送你出去吧…”
无语凝噎便是最好的回答,有苏乐可以愿意为了万妖城而献出自己的生命,但她绝不会亲眼看着许轻舟死在这里。
有苏九丘又走了,他还要去寻找护送离开的人选,也必须是最为信任且实力强大的高手才行,而且还需要分几队以防止出现被葬送所有的火种希望。
院落的屋内就只剩下了白桑还有有苏乐,以及昏迷在床生死难以预料的许轻舟。
屋外的雪不知在何时又开始下了起来,一朵一朵像是洒落下的苦情白花。有一朵朵想要飘落到屋内,却又被白桑精巧的一掌所吹飞,在此时候这工佳人绝不会再让许轻舟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与寒意。
而有苏乐的目光也随着那飘落的一片雪慢慢落下,随后又声的呢喃道:“白桑…还记得我们第一次相遇之时吗?”
“怎么…”
二饶初次相遇应该是在有苏乐与曾经那饶第二次相逢时刻,只不过桑海沧田物是人非,唯有她二人还记得曾经发生过的许多事,可最重要关键的人却是失了忆再未想起过。
而有苏乐则是放眼看向了屋外甚至于极远的边,有些怀念曾经的感衫:“我记得舟哥哥他想去看海,后来你们去了吗?”
“没有,主人一直在寻找着自由,所以他的一生注定不会自由…”
白桑微微摇了摇头,它的记忆能力比之血肉之躯更为久远与铭刻,所以曾经发生过的哪怕是一件微不足道的事,只要提起白桑都会有些许印象。
“你知道我与舟哥哥是怎么相遇的吗?”
突然的疑问自然让白桑一时间不知道有苏乐想要表达什么,它只得是微微摇了摇头道:“主人从未过,所以吾并不知晓。”
而有苏乐的目光渐渐蕴上了水雾,朦胧的视线也似乎模糊了时间。
“乐与舟哥哥的初次相遇,是在…”
记忆的话匣被打开,这一次将是以有苏乐的视角去回忆曾经的那段青葱且稚嫩,美好而又满含遗憾,最后以不辞而别而草草收场的过往。
她的五岁,他的六岁…
她与他曾经的那段纯真感情…
他,以及真正的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