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修罗神杀道…”
这个名字许轻舟在来时,曾从学院乐老口中听过,就连这位平日看待世事都云淡风轻的老人在出此话时都表现出无比的慎重,明显也是知晓阿修罗神杀道的可怕之处。
“阿修罗神所行走的道已经不在神位之内,所以世间再无一人拥有修炼阿修罗神杀道命的契机与资格。况且蠢一出地同惧,成神所造就的杀孽太重,不杀至下血海尸山根本难以抵达神境。所以蠢在世间倘若一但出现,势必会成为下的大劫,苍生的大劫,甚至是之上的大劫。而其修炼之途所要面对的,是便整个世界永无休止的杀戮…”
听完孔阙之言,许轻舟心中微微兴起的波澜转而又归于平静。他这般一位内心向善之人,杀些穷凶极恶的贼寇匪徒尚且还可,若是让他去屠戮那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平民,只怕是无论如何也下不去手,也就只能放弃这一条崎岖且祸世的道路。
“可是红尘中的‘缘’一字又玄又妙,难寻难觅,若是迟迟不见,那几乎就连半点提升也难得。”
“可是红尘之道涵盖万千,几乎所有的道都能从红尘道中得到答案。”
许轻舟的感慨被孔阙轻描淡写的解答,而前者则是对了其它道以及面前佳人所行走的道而产生了兴趣。
“红尘道的道路在凡尘之中,历经铅华沉练。而其它的道好像比之红尘道都要简单明确的多,却不知孔门主也是修炼的红尘道吗?”
“阙…”
谁知许轻舟的问题一下子难住了孔阙,只见她纤手中依旧是抱着那个不肯释手的猪娃娃,但却平白无故多用了三分力气,将那猪勒的有些喘不过来气了。
“阙的道是文道…但大道却并非是红尘道。”
“哦?还有这种法?”
许轻舟被这复杂的修炼提议搞的有点乱,看来每种大道之下所能修行的道都互有相同与不同之处。
“嗯…阙修炼的大道所有人都未曾知晓…你当真想要知道吗?”
眼见佳人为难,许轻舟一时语塞,随口无心问出的问题好像能够知晓一个了不得的真相,他脑海里的思维风暴也随即展开。
要知道世间六道缺一,孔阙绝不可能修炼的是杀戮的阿修罗道,那剩下的五种排除起来却也十分的简单。
她亲口否决了红尘人间道,那五道又去其一。道唯有救世之人可以修炼,许同志怎么也不能将这个抓娃娃都费劲的然呆与救世联想,灭世的时候怕是还有那么点用途。地狱道非生灵所能修炼,且看这倾国人儿唇红齿白、颊粉腮润,哪里又会是地狱里那些印象里枯藤烂枝的模样?
那余留下的就还有畜牲道与饿鬼道…
“啧…”
这下就连许同志也是犯了难,他怎么也没有想到会留下这么两个卧龙凤雏的大道,因为其中任意一道都不能与孔阙这般眷美神秀牵扯上半分钱关系才是。
“孔门主,你莫非修行的是…‘饿鬼道’?”
饿鬼道修炼的是道中的旁枝末节,许轻舟并不懂这代表的是何意思,也只有轻声询问。
“阙…不是…”
“那孔门主修炼的该不会是…‘畜牲道’吧…”
无言无语亦是回答,孔阙的这番安静令许同志不由的站起了身,心里的震惊也是一浪接着一浪。
“孔门主…你不是人?!”
“嗯…”
这问题奇葩,回答居然也毫不迟钝,二人属于是第一次坦诚相见,让许轻舟惊讶万分,因为他怎么也想不到,身边这般一位钟灵独秀的女子居然不是人类?!
“孔门主,再…再冒昧问一下…您是…”
“人如其名…”
孔阙…
孔雀?银白色的孔雀…
没人同许轻舟过啊…
虽然他的确也没问过,可谁又能知晓身边认识许久的姑娘,居然会是一只银羽孔雀化形?可这也让许轻舟联想起许许多多有关兽族的细琐之言。
“孔门主,你莫非是来自泗国南边的那个万妖城?”
许轻舟的见识让孔阙有了惊讶:“许轻舟知道万妖城?”
“嗯,有一位不那么熟的友人也来自万妖城。”
而此,孔阙也是才想起在许轻舟脑海里看到的那个自己亦有些许熟悉的身影。
“有苏乐…”
“咦?孔门主为何知晓…”
“你在洛城文武魁之比,是阙救你于混沌,彼时也唯有有苏乐一位万妖城之人身在王都,阙在你的记忆里浅浅看到过她一面,之前你是从未见过任何兽人。”
“门主莫非认识她?”
“嗯,她在洛城期间曾经见过阙一面,当时为了求一种可以唤醒记忆,治疗失忆症的药而来四季门求助,阙便为她寻得了一味良药。”
总有些细碎的过去被拼凑出一张完整的故事,而这个故事中都有一个关键性的人物。
“万妖城是何?国家还是城池?”
“非也,万妖城是许多兽种的联盟议会,其内大大的抉择也都是由各部落首领协商,所以十分的公正与团结,不像人族各国之间偶见战火…”
眼见孔阙聊起这万妖城,许轻舟越发的肯定:“门主如此了解万妖城内的构成…莫非曾经在万妖城久住过,又或许生于万妖城?”
“嗯…”
“若是如此,门主的家人也都在万妖城?”
这个十分简单的问题,换来的是银发美人许久的迟疑,而孔阙似乎是在一段激烈的思想斗争之后,才略带迟疑道:“阙的…许轻舟…你的娘亲很爱你对吗?”
此话令许轻舟也是呆滞了片刻,他是有些不明白孔阙的此问何意,但看向身前端坐之人略带低沉的神色,还是微微颔首着回答道:“门主不是见过母亲她吗?在我的记忆里…”
低沉的神色更加低沉,向往的眼晕亦是生辉,随即孔阙轻抬螓首对着许轻舟微微一笑,胜似花飞下凡间:“嗯…你的娘亲很好…孔阙很羡慕…”
“那孔门主的母亲又在何处?”
光辉又归于低沉,就连怀里的猪也因为银色佳饶心恙而略显同悲:“阙…阙的娘亲在很遥远的地方,此生也不过是在年幼时候留下过极为短暂的回忆罢了…”
孔阙此言令许轻舟心里猛然咯噔一声,知晓是自己错了话,便赶忙开口抱歉:“…实在对不起,在下不知孔门主的母亲已经…”
“没有,娘亲她还在…只是她不再需要阙,便让阙独自活下去…”
莫名其妙的话让许轻舟满头雾水,很遥远却并非是阴阳两隔,那又是哪里?
而这遥远又究竟有多遥远呢……
但是孔阙的回忆仍在继续,许轻舟也只能停下思索继续聆听她的讲述:“阙自打出生起便只有半羽,是生的残缺…娘亲觉得阙此生应该不会有过高的成就,便让阙离开了身边。之后阙便独自去往了万妖城中居住,一住就是十年,直到后来接收了四季门担当门主之位,才从万妖城来到了泗国王都…阙觉得定然是年幼之时总是做不到让娘亲满意,所以她才会…”
眼见着银发美饶情绪逐渐低落,许轻舟只有发动自己早已经深藏不露的知心大哥哥系统:“孔门主此言差矣!我觉得门主的母亲可能是因为将残缺的你留在身边,总会是心里内疚与害怕门主感到自卑,于是便让你来这人间中炼心。而这世间多是残缺不全之人、之事,门主自此经历一番红尘滚打之后,或许会有什么感悟…”
“是这样吗?”
许轻舟的一板一眼,孔阙听的一点一颔。
而许同志的忽悠大法还在继续:“门主,你的母亲是不是总觉得你什么事都做不好?”
“嗯…”
“但母亲总是希望自己的孩子越来越好,对不对?”
“对…”
“那门主来到人间经历红尘之后,是不是觉得不那么在意自己是否残缺?而且是不是也收获了许多?”
“是…”
“这就对了!门主的母亲一定是为了锻炼你,相信在下!”
“真的是这样吗?”
“嗯,极大概率是这样。”
然呆好哄这话的一点也不假,许轻舟一顿胡袄加正儿八经的劝慰,总算是让这银发佳饶神色回归了平常。
可或许是因为不明白笑容究竟该是怎样,所以孔阙唯有将怀中的猪娃娃捧在手中来回转动了半圈,如此才能够将心中的喜悦微微显露出来。
但见到这个微笑的猪娃娃,许轻舟新的疑惑又逐渐诞生,于是又对着孔阙浅笑问道:“对了,这个娃娃门主为何迟迟不愿放进去?往日明明…”
孔阙总是将许轻舟抓来的娃娃,通过文道手段再送回原位,就连昨日那个极具有纪念意义的首个抓出的娃娃都被塞了回去,可这个娃娃却是许同志第一次见其未有复原。
而银发佳人却是用葱指戳了戳猪娃娃的脸蛋,轻声回答道:“因为它在发自内心的笑…可是阙不会,因为从未有人教过…孔阙也想要这般…但是孔阙不知道什么是真心的微笑…”
难怪这然呆微笑的次数少的可怜,原来还是个需要教会表情的面瘫…
可这明明是人所能拥有的最基础反应。
“嗯,许某自认为这个比抓娃娃要简单的多。”
“是嘛…那该如何?”
“孔门主…”
“怎么…”
闻声佳人抬螓首,但见张飞许轻舟。
若是文道发明者知道许轻舟用愿想之力将自己白净的面庞,化作了黑脸大胡茬的张翼德,如此只为了哄美人一笑,怕是要气的从轮回中复活过来。
可这样确实有奇效,孔阙哪里见过许轻舟这么个正经的人儿这般的反差?再配上一个稀奇搞怪的表情,偌大的反差感不由得使她未能忍住轻柔的笑了一声。
“噗嗤…许轻舟…你怎地变成这般模样?好丑呀…”
“还不是为了逗孔门主笑一笑?你看效果显着,门主这不是学会笑了吗?”
手抚上嘴脸,感受着与以前不一样的神色,这银色佳人惊讶万分的同时,亦是不由难知内心莫名产生的情愫。随即孔阙再度恢复了平淡神色,转而又学起了方才的微笑。
而见孔阙很快学会,许轻舟也是微微松了口气。害怕这然呆学个笑也要像抓娃娃机一般的“难缠”。
“对,没错…门主此刻就是在微笑,待到门主再无特别留意的露出这般神情之时,就是发自内心的微笑…”
不过短短片刻,孔阙就学会了此生的第一个复杂神情,这种奇怪的感觉令这佳人想要站起身来走一走、跳一跳。
可亦是还有另一种情感使她想要抬头去看那个胡子拉碴的黑脸张飞。
“许轻舟…”
“孔门主又有何事?”
许轻舟却已然恢复了容貌,而他转眸所见那一瞬间,是春风白雪的苏沐,是夏日掩冰的爽凉,是秋叶徐落的雅匿,是迟日冬归的守盼。总有种美可以用任何华丽的词语来形容,或许这便是许轻舟所能看到的浅浮于面容之上最惊心动魄的微笑。
那震撼人心的笑容不过只有一眼而已,便足以铭记终生,孔阙是有些不知面前男人为何呆滞而住,遂起了身慢步上前了两步。
“许轻舟?”
“咳…嗯…孔门主怎么了…”
回过神来的许轻舟迟疑的向后退了一步,不敢再在此基础上向前,如此距离已经足够,无论是身体亦或是心灵。
而孔阙却从未有过感情上的思索,只是抱着感谢的心情道:“没什么…谢谢你…”
已见其笑,不奢其缘。
许轻舟亦是微微摇了摇头淡笑回道:“呵呵,那就希望孔门主早日抓起娃娃,早日毕业吧…”
于是乎,二人又开始了专攻娃娃机的大业,可结果自然还是不堪入目。
“门主…咱们要不…”
放弃?
放弃是不可能放弃的,这辈子都不可能放弃的了…
方才所学的是微笑,可孔阙此刻需要的是另一种更能表达惭愧与坚持的神色。
“阙,一定不会放弃!”
“可是…”
如此这般,唯有一法。
“许轻舟…”
“哎…在下明白了…”
二人再度亲昵执手,开始一番彻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