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的告白在夜的末尾,随着雪一般洁白的裙摆停滞,许轻舟昏迷许久的疲惫双眼也缓缓睁开。入目是绣着繁而不杂的百花塌顶绣帘,鼻间是若有若无的淡淡女子香气,而身上的无数吻痕与唇印却又将他昏迷之时发生的事情完美的解释出来。
“你醒了?”
恢复清冷尊贵的夜央身着黑墨帝袍,站在不远的宫殿台眺望远方,她的背影再不是曾经那个哑巴姑娘表现出的胆懦弱,而是宛如能背负起整个世界一般的强大与坚定果决。
“嗯…你救了我…多谢…”
许轻舟看着那背影略微发了片刻呆,随后又轻叹一声后才道了谢。因为对他来,恐怕那个哑巴姑娘永远不会再回到他的身边,而元央女帝也不会再展露那毫无意义与用途的伪装一面了。
可许轻舟未能发现的,是夜央悄悄躲在袖摆下紧捏的双手以及贝齿微微咬住的下唇。
“那许先生想怎么报答我?用你的余生?”
不知是认真亦或是开玩笑,许轻舟在听到这话后明显是呆住了片刻,随即又无奈的摇了摇头。
“抱歉…我…我必须要回去,我的妹妹失踪了,我要去找她…若是有机会…这个恩我一定…”
他的话并未完,因为夜央的寒眸又兀自转了过来直直锁住了他,便是直接恼火着打断道:“为什么?你想要妹妹,本帝可以赐给你一千个一万个,只要你能留在鞑靼…”
随后她又转过身,纤手指向远方接着道:“这乌兰巴托,这鞑靼的整片草原都是本帝的!若是你愿意留下来,就可以和本帝…和我一起共有!难道不比你一个妹妹要好上千倍万倍吗?!”
可许轻舟并未有半点犹豫,只是语气平淡回道:“对我来…这片草原都没有那个等我回家的哑巴姑娘重要…而我的妹妹亦是…你所的一切在我看来并不重要,我所珍惜的是才是唯一。”
如此发言已经惹得女帝大为不满,甚至再难维持自己清冷尊贵的模样,便快步走到许轻舟面前抓起他的衣领不解的呵斥道:“对你来,难道本帝真的就比不上那个哑巴吗!难道就比不上你那个妹妹吗!你为什么一心非要走呢!许轻舟…你!你不要挑战本帝的耐心!”
回应夜央的依旧是不咸不淡的回答:“因为她们有让我留下与离开的理由…而你…为什么一定非要我留下来呢?”
这是许轻舟从被滞留鞑靼到如今最不理解的问题,因为就算是她夜央现在喜欢许轻舟到了不可割舍的地步,想要将他占为己有霸在身边,可最初不相识之时又是因为什么呢?
而夜央给出了她的回答:“许轻舟你来看看,来看看这偌大的乌兰巴托,再看看这一望无际的鞑靼草原,它们都本帝一手打下来的,你一定会好奇为什么一个女帝为什么装奴隶会装的那么像!”
“那一切不过是我曾经的写照…也是我同母亲曾经吃过苦、受过的罪。她是被鞑靼俘虏的别国奴隶,作为最没有尊严的货物送给了本帝那个当时还是部落首领的父亲。”
“你可以想象一下,一个奴隶与她同为奴隶的女儿会受到什么样残忍的虐待,睡在马棚里,吃些剩下的碎骨头苟延残喘,每日无休止的工作与打骂令女孩早早的就想舍弃生命,可母亲却告诉她人生遭受的一切苦难,都是为了能更加清晰感受到被幸福填满时的喜悦。所以女孩鼓起勇气过了许多年…直到她统一了所有的部落,成为了鞑靼唯一的女帝,她要做的就是创建一个只属于自己的永恒国度…”
“而我就是那个女孩!我需要你…许轻舟,无论是这个国家还是我…都需要你…”
看着许轻舟醒悟了不少,却还是充满疑惑的神色,夜央的话音也逐渐柔弱下来,那目光里的急切与愤恨化作了苦楚与哀求,便看着许轻舟一字一句道:“有时,我会很羡慕那个村庄里的孩子,因为他们有一个虽然不完美却也算快乐的童年。而我不一样,我是踩着火与血慢慢爬上来的,我要做的就是把固有的命运打碎,然后永远不会让它再发生,这一路会充斥着伤与血,万幸的是我做到了,而不行的是曾经的童年却从未被填补上。许轻舟…我也很感谢你……是你帮我补上了那个并不算美好的童年…我现在终于知道为什么你是那个生命之中的既定之人…也只有你了许轻舟…我也只有你了…”
“你是能补上我心中之圆以及境界之缺的选之人,所以别离开我…好吗?”
近乎于哀求的话语从鞑靼女帝口中出,让别人听到绝对会以为是自己疯了,而此刻却真实发生在许轻舟面前。
但她是夜央,是能够呼风唤雨,决定无数人生死的元央女帝,她需要自己这件事本身就并不是绝对。
至少许轻舟是这么想的…
所以他的目光不敢去看夜央那满含期待与哀求的双眸,只是微微错开后轻轻摇了摇头。
只一瞬间,仿佛那个鞑靼曾经叱咤风云的铁血女帝再度降临,她带着无尽的威压慢步走向许轻舟,神色里是不解与愤恨。
不解男饶执着,愤恨男饶无情。
“为什么…为什么不愿意留下来?为什么要抛弃我…”
“你所的抛弃并不存在…因为你不是哑雅,你所遭受的苦痛是你自己打破的,与我没有任何关系。你…该做自己的英雄,而不是强加别人来替代…”
这或许是许轻舟所能想到的最完美解释,可此刻夜央哪里能听的进去半点道理,她所要的就是许轻舟永远陪在自己身边。哪怕是自己软禁着他,哪怕他会恨自己怨自己都无所谓!
但许轻舟接下来的话却又令她失了神。
“况且哑雅…她也不会像你所想的这般…她是一个坚强的姑娘,而且她早就是一个坚强的姑娘了,她从未展现过一丝一毫对生命,对未来的灰念与放弃,她是要为了活下去而努力呼吸的姑娘…”
“你所察觉到自己内心被填补的曾经并不是因为我,是哑雅做到的。你她不是你,那你不需要感谢我…去感谢她吧…”
不知为何,这一瞬间的夜央像极了那个总喜欢听自己讲道理的哑巴姑娘,熟悉的画面竟令许轻舟也失了片刻的神,随后却又苦笑的摇了摇头。
“你…你必须留下来…”
眼泪是最后的谈判筹码,却也是最无力的,夜央水眸中的清泪在听到这些话后,终究是再也编不出来任何理由。
她只想要自私的占有许轻舟,想要霸占许轻舟所有的温柔与温暖,哪怕他一心要走。
可泪水止不住的同时,亦是把曾经那个姑娘彻彻底底的带到了许轻舟面前。
“可她不会阻拦我所做的任何事……”
许轻舟不知道在对夜央,还是在对那个哑巴姑娘。
“所以…放我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