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三四回 净牢大赦老虎出囚
大隋仁寿四年六月庚申,隋文帝杨坚大赦下。为了给自己祈福,为了给自己增寿,于是净牢大赦。而且,圣旨上得明白,六月底,如果哪个县哪个州的县衙、州衙里面还有罪犯,那讲不了、不清,县衙州衙的行政长官就地免职,绝不宽贷!甭管你是谁,这关系到皇上寿命,你执行不力哪行啊?结果下是闻旨而动啊。
这旨意下到别州、别县咱就不提,单下到了北济州的东阿县。东阿县的老爷这名字挺好听的,叫有仁。可能,他的父亲希望这孩子长大对人要有仁爱,所以给起了个“有仁”的名字。但这个姓跟那名字加一起挺不好的。他姓吴,叫吴友仁。这吴大老爷是刚刚上任。他们家原来不读书,是个世代经商的人,光富不贵。到他这一代,他花大钱给自己买了个官。刚刚上任就接到这道旨意,要净牢大赦,否则的话官位不保!
“哎哟!赶紧地把牢头给我叫来!”
东阿县的牢头姓巴,巴牢头,简称巴头儿,来到县令面前。
“老爷!”
“巴牢头,看见没?圣旨到了,要净牢大赦。六月三十号之前,牢房里所有人都得释放出狱。那我告诉你,别六月三十号了,本县限你今之内把所有的犯人都给放出去!听到没有啊?”
“好嘞,县令大人,您放心,这事儿好办!”
完,巴牢头就去放犯人去了。
等到日近中午了,这巴牢头又过来了,“老爷……”
“怎么样啊?犯人都放走了吗?”
“啊……呃,牢房里犯人基本上都放走了。”
“嗯?”吴大老爷一听,“什么叫基本上啊?哎,你们这些公务员怎么做工作的?做好了,就做好了;没做好,就没做好!什么叫基本上做好了?难道还有人没出狱吗?”
“呃,别人都出去了,就连那些生病的呀,那些老的呀,都让我们抬出去了。但,唯独有一个人,他什么也不走……”
“啊?还有这样的人谁呀?谁呀?”
“哎,就是那位打死盐巡官的程老虎。”
这吴大老爷可不知道程老虎,这位刚刚来到这东阿县。“程老虎?一听这名字就不善性!他为什么不走啊?”
“他他没地方去,出去了还得回来,他还不如不走呢。”
“这不胡闹吗?赶紧让他走!”
“哎,他不走怎么办呢?”
“饭桶!不走?你们不会把他架出去吗?”
“哎哟,老爷!我们可不敢招他呀。他叫程老虎,打死过盐巡,谁敢碰他呀?碰不巧,他一着急,抓住我们,再把我们给揍死。他没事儿啊,他赶上净牢大赦了,揍死我们,您也不能把他关监狱里,还得把他放了呀。那我们可死了。所以,无人敢向前呢。”
“呃……”吴有仁一听,“废物!饭桶!连这点工作都做不好!这……这……”吴有仁一琢磨:不行啊,我不能让他在监狱里待着呀,让监狱里待着,过两朝廷派人过来检查一看,我的监狱里还有一个人,我这就属于抗旨不遵,欺君之罪呀。我这官帽好容易花多少钱银子买来的,这不就完了吗?不行!什么我也得让他走!“头前带路!老爷我亲自去看看!”
“哎!好嘞,就等您这句话呢!”
巴头儿就带着吴大老爷来到监狱,找到程老虎这间监房。吴大老爷一看,还不错,怎么?VIp牢房!比其他牢房都阔,面积也大,还有窗户可以通风。这里面也挺干净,床上被褥还挺好。为什么?在监狱里,谁也不敢惹程老虎啊,都得伺候着。就见,在床上躺着一人,翘着二郎腿,还哼着曲儿:“我们一起学猫叫,一起喵喵喵喵喵……”呵!这心情还挺好。
吴大老爷迈步就进来了。那位:“牢房不锁呀?”锁它干嘛呀?自己愿走更好啊。
吴大老爷来到程老虎近前,还得哈着腰看程老虎:“您就是程老虎啊?”
“啊,”程老虎一听这话,枕着手瞥了一眼吴有仁,“你就是大马猴啊?”
“哎!”吴有仁一听,“怎么话的?我怎么成大马猴了啊?”
“那我怎么成程老虎了?”
“不是……你的名不叫程老虎吗?”
“我的名啊?我大名叫程知节,表字叫咬金,还有一个名叫阿丑,我不告诉你!”
吴有仁心:这还不告诉呢!哦,合着人家不叫程老虎啊?吴有仁回头看了看这个巴头儿:“你怎么告诉我人家叫程老虎呢?”
“不是,这,这,大家都叫他程老虎。”
“放肆!糊涂!在官府之中,公文之上,应该称呼饶实名!这一点你不知道吗?”
“哎哎哎,是是是是,我错了!”
“你这是严重的渎职!”
“是是是,是的错了,的错了!”
那位:“这人是谁呀?”您不听他了吗?程咬金呢!就是当年打死盐巡官铁枪熊来卫尔的那位。咱对这个案子曾经详细地介绍过。由于秦琼在中间误打误撞,搅乱了整个案子的审讯。虽然铁枪大将来护尔是齐州的司马,齐州的兵马副总监。但是,这个案子跨着两个县,而且跨着两个州。历城县那属于齐州,东阿县属于北济州。跨县跨州,两个县两个州的官员是互相扯皮呀。扯来扯去,扯去扯来,一直到去年年底,程咬金才被大理寺核准死刑。核准死刑是核准死刑了,但是,得秋后问斩。冬,春、夏,都不是处斩犯饶时节。必须等到秋后,金风一吹,肃杀万物的季节,才能处杀罪犯呢。眼瞅着还有一个月到了七月,那可就是秋了,秋七月嘛。那最多最多到仲秋,到秋八月,这程咬金人头就得落地。哎,万没想到,夏六月,这圣旨到了,要净牢大赦!甭管犯了什么罪,哪怕就是死罪,那也免为无罪,放还回家。您看,让程咬金赶上了不是?要么程咬金是本套书中的第一福将啊!这人运气太好了。也就是开始,打伤个人命,打了一年半官司,关了两年,把一生倒霉事,全部做完了。那以后是一帆风顺,再没这么顺的了!
您别看他在监牢里待了两年,可没受罪。程咬金这个人不吃亏呀:“反正我是死囚犯,你们谁不给我好吃的,谁对我横眉立目,别让我抓住,抓住,往死里整你!我杀一个也是死,杀一群也是死!”他不在乎这个。所以,监狱里,无论是罪犯还是牢头、牢卒,听到“程老虎”三个字,脑仁儿都疼啊,都害怕。尊敬程咬金跟敬爷爷似的,单独给弄了个套间VIp牢房,被褥三一晒,半年一换呢。所以。程咬金在监狱里没大受罪。只不过众人都知道他的外号,时间一长,他的大名程咬金、程知节的倒无人所知了。所以,也不能怨这巴头儿,他脑袋里头就没这根筋。吴有仁又是新来的县令,那他更不知道了。所以,巴头儿告诉他是什么,他就知道什么。结果,过来一喊:“您就是程老虎啊?”让程咬金直接给怼回去了。
“哎,程老……呃,不不,程咬金呐,我是本县的县令,我叫吴有仁。”
“哦,原来是县令大人,幸会!幸会!”
“哎,程咬金呐,现在皇恩浩荡,净牢大赦,赦免了你所有罪过。你原来判的死刑,现在,什么罪都没有了。你还不赶紧出狱回家呀?”
程咬金:“我回家干嘛去?”
“你回家好好生活呀。”
“好好生活呀?我觉得这个地方挺好的,刮风吹不着,下雨淋不着,我觉得这个地方挺好,比我家还好,我在这里生活挺好,我是哪里也不去了……”
当官的心:“你不去不行啊,你不去我就得去呀。哎哟,咬金呐,你不能这么想啊。哪里也不如家哟!这里毕竟是监狱!你回家多好啊,愿意吃什么吃什么,愿意穿什么穿什么,自由自在不比这儿强啊?”
“你的呀?嘿!我回家更愁啊!在这个地方多好啊,要吃的有吃的,要喝的有喝的。我回到家里,我们家里什么都没樱我怎么过活呀?我还得寻找生机呀。为了寻找生计,我还得贩私盐。我一贩私盐,你们还得逮我。一逮我,我还得反抗。一反抗,弄不巧还得打死人。一打死人,弄不巧我还得进牢狱……你我费这个事干嘛?我现在不走不就得了吗?”
县令心:“不行啊,你不走,我就进来了!”“程咬金呐,你回去非得贩私盐吗?你不会做点其他买卖吗?”
“我做什么买卖啊?”
“你可以做点买卖。贩点米呀,贩点面啊什么的。这不也可以维持生活吗?”
“废话!做买卖那就得有本钱呢?我没有钱,我怎么贩米贩面呢?”
“不是,那你不会向亲戚们借一借吗?”
“亲戚?我告诉你,我们家亲戚全死绝了!”
“那你也可以向你的朋友借一借呀?”
“我朋友啊?嗨!我告诉你,我们这一堆朋友里,属我最有钱!我还上哪借去呀?所以呀,我还是在这里待着得了……”
“别价!”吴大老爷:“咬金呐,你觉得你要做这买卖,得用多少本钱呢?”
“要倒腾个米,倒腾个面,怎么着也得二十吊钱吧。”
“二十吊钱,你看这么着行吗?我借给你行不行?”
“你借给我?”
“啊。”
“不要!”
“不……哎?我借给你,为什么不要呢?”
“哎,你是县大老爷呀!你借给我,我心里有负担,我就觉得我借了县大老爷的钱,债主是县大老爷呀。这做生意有赚有赔。赚了,那没话,我还你钱。但万一这要赔了,怎么办呢?所以,借了你的钱,我吃不好饭,睡不着觉,那我干嘛呢?还不如在这待着。你的钱,不借!”
“哎呀,那,那我白给你行不行?”
“嗯?”程咬金一听,“怎么着,白给我二十吊钱?”
“啊,只要你出狱,白给你二十吊钱!我这也算扶贫了!可不可以?”
程咬金:“要这样的话,那倒是可以。”
“行嘞!别的不了,快!”
让帐房先生赶紧取来二十吊钱给程咬金了。
程咬金挺痛快,“咕噜”一下子站起身来,把手一伸,“哎!二十吊钱挂我手臂上得嘞!”
“哗楞!”二十吊钱挂程咬金右臂上了。
吴大老爷问:“咬金呐,这一次你该出狱了吧?”
“当然了!那我多谢县大老爷了,不客气不客气,那告辞告辞,不送不送,县令一屁股坐程咬金床上怎么的?怕程咬金回来,我在这盯着。
程咬金挂着这二吊钱就走出了监狱。
刚到监狱门口,后面有人喊了:“哎,程爷!程爷!程爷……您留步,您留步……”
程咬金往后一看,那巴头儿追过来了,“哎,程爷,程爷,您留步。”
“巴头儿,怎么着?”
“程爷,您就这么出去呀?”
“啊,我不这么出去,我怎么出去?”
“嘿,程爷,您看看您,一身罪衣罪裙,前面一个‘死’字,后面一个“囚’字,这出去多寒碜呢。您得把这罪衣罪裙给我们留下呀,这是公家的东西。”
“公家东西?那好啊,拿来!”
“什么呀?”
“我进监狱穿的衣服呢?”
“哎……”巴头儿:“那衣服早就让我扔了,那衣服多破呀。”
“还是的!要么你把那衣服给我找来,要么我就穿这衣服出去!”
“哎哟,这多寒酸呢!”
“我不怕!”
“好好好好……哎呀,程爷呀,您真了不得呀,您真了不得!我算是服了您了!您看别人出狱,还得给我们送银子,还得上下打点。您看您出狱,不但不用打点,反倒是还要了老爷二十吊钱。呵!您真能耐!我早就看出来了,您不是一般人啊!我告诉您,打您一进监狱,你是不知道我呀,哎哟,觉得你是个英雄,我上下给你打点呐,为你花的钱可不少!可无奈,我就是个的牢头,我嘴,人家嘴大,我花再多钱,最后,还是没能够把您的官司给打下来。哎呀!为此,我好多睡不着觉啊!”
“哦?”程咬金一听,“这么,敢情你为我的官司曾经来回地打点、跑过?”
“当然了!”
“好!够义气!够哥们儿!”程咬金一伸手,“哗啦!”摘下两吊钱,“这两吊钱给你!”
“哎哟!”巴头儿赶紧接到手里了,“程爷,这这这,这是何意?”
“我程咬金交朋友就这样!谁对我好,我忘不了他的好处!拿回去!”
“哎呀!程爷呀,要么您这个人与众不同啊!您这是大人办大事、大笔写大字儿!您看看,您都被判死刑了。结果,皇王大赦,您这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啊!”
“哦?”程咬金听高兴了,“好子!这几句话俺老程爱听!”“哗楞!”又摘下两吊钱,“这两吊赏你了!”
哟,四吊了!“哎呀,程爷,你,您这个人真是大方啊!您放心,如果以后您再有一个马高镫短的时候。要是您……咱这话不该呀,但是,要是有一您再进来!您放心!我一定好好地对您!只要是我在这里,您就是永远的我们这东阿县牢房的VIp!”
程咬金一听,“好子!就冲你这话呀!”“哗楞!”“其他十六吊钱,我全给你!”
“哎哟!”巴头儿把这二十吊钱全接在手里了。这时候,他愣了,怎么?他原以为几句好话,程咬金能够赏自己几吊钱。但没想到,一下子把所有钱全给自己了。他有点儿担心了,“哎哟,程爷!您把老爷给您的钱全赏给我了,那,那您怎么回家做买卖呀?”
“这好办呢!老爷不是还在监牢里吗?我呀,找他再要去!”着,程咬金一转身,迈步往牢房里走。
“哎呀,程爷,程爷,程爷……”巴头儿赶紧给拦住了,“程爷!程爷!我,我这钱我不要了!我,我全还给你!”
程咬金一伸手,“哗楞!”二十吊钱又回来了。指着这巴头儿的鼻子:“巴头儿啊巴头儿!人家给你送个外号,你知道叫什么吗?都叫你‘扒一层’啊!只要是进到监狱的人,你就给人扒皮呀!人家想探个监,你就伸手跟人家要银子。银子不够,你就不让人亲戚相见。就你这种人性啊,我早看透了!还敢在俺老程面前耍花枪啊。我告诉你,你毛太嫩!”
“哎,是是是是……程爷,我我我在您面前呢,我不敢耍了,不敢耍了……”
程咬金:“你不敢耍了啊?那我问你,我这出狱,连县大老爷都给了我二十吊钱。你这当牢头的,咱俩朝夕相处,耳鬓厮磨,你就不对我有点表示表示吗?”
“啊?照您这意思,怎么的?我还得给你发点红包啊?”
“当然了!”
“这不是,我也没带钱呢……”
“没带钱呢……”程咬金上下这么一打量,就见在这巴头儿的腰间悬挂着一面翡翠玉牌。就这玉牌在市场上也得值个五吊六吊的。程咬金:“摘了吧,把这个给我吧!就当做咱俩一个念想,怎么样?”
“哎哟,不行,不是!这,这玉佩太贵了……”
“贵呀?好啊!贵,我现在就回去。我见到县大老爷,把刚才你给我索要钱的事儿我全给他了,你猜他会怎么着?”
“哎哟!”巴头儿一听,咧了嘴了,“哎呀,程爷呀程爷,你不能这么干呢!”
“能不能这么干,就看你的表现了。”
“好!”
巴头儿心话:“我本来打算揩程咬金的油呢,没想到啊,被他给揩了!”没办法,忍痛割爱把这面玉牌给摘下来,“挂哪呢?”
程咬金:“一样!挂我手脖子上!”
“哎,给您!程爷走好!”
程咬金就拎着这二十吊钱和着一个翡翠牌就出了牢房了。
往大街上这么一走,没迈两步,来了俩要饭的孩,七八岁,其中一个还光着屁股呢。
“这位大叔啊,行行好吧,给我们点钱吧。我们好几呢,没吃饭了。”
程咬金一看,这孩子冻得鼻涕流多长,黑瘦黑瘦的。程咬金见不着这个,“你们父母呢?”
“我们父母去年得瘟疫都死了。我领着我弟弟也流落到东阿县,好几没吃东西了。”
程咬金见不着这个,“得了!”伸手拿两串钱,“孩子,赶紧的拿着钱买点衣服!你们俩先把衣服穿上。然后,找个地方吃点饭。”
“哎呀,多谢大叔!”这俩孩子趴地上磕头。
“行行行协…赶紧地去吧!”
这俩孩子刚一打发走,旁边有一个人过来了,“哎呀,这不是程大哥吗?”
“嗯?”程咬金转头一看,筢子村的一个邻居,是个穷读书人,人称李秀才。“哎哟!这不是秀才大兄弟吗?”
“程大哥,您这是出狱了呀?哎呀,恭喜程大哥,贺喜程大哥呀!”
程咬金:“哎呀,不用,你这干嘛呢?”
“这不,我娘生病了。我给她抓了半拉多月药了。结果,这病见好转。但是,还得吃药。我已然身无分文了,想到药房里挂账赊点药。结果,这药房啊,根本不赊给我。哎呀,正犯愁呢……”
程咬金一听,“啊,哎呀,闹了半,老伯母生病了。”赶紧一伸手,拿出三吊钱,“兄弟,快拿着钱抓药给老娘看病!”
“哎呀!大哥,您这出狱我、我都没向您道贺,我怎么能拿您钱呢?”
“哎呀,就别那么多话了!快快快,快去救人要紧!”
这一会儿工夫,五吊钱没了!程咬金不在乎,继续往前走。
走了没多远,嗯?就发现前面人头攒动。程咬金一看,这肯定是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