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太后赐给我的,知道太后不会好心叮嘱她尽心服侍我,怕她不服管教,本想呵斥她几句,给自己立个威,不得不在她面前端起架子,可是看到她此时娇声细语,匍匐认罪,哪里还记得她往日对我挥拳动掌,勇猛超群的模样。用我妈的话,我记吃不记打,若是明玉没被打入辛者库,怕是没两日就和她称姐道妹了。
我俯下身伸手想扶起她,春桃伸手推开我的手,走过去蹲到明玉面前:“你是该感恩戴德!虽当年我只是从旁饶只言片语中得知,却深恨不在主子身边,致她挨打却束手无策,否则主子何至于被禁足;你又何至于被贬入辛者库?主子心善,不但免你不死,还在万岁爷面前屡次求情,赦你出来。你若是打了旁人,怕是早在辛者库寿终了。”
明玉伏身道:“当年主子饶奴婢不死,又向万岁爷求情赦免了奴婢全家,奴婢已深感主子大恩。这些年奴婢在辛者库未受丝毫委屈,知道是蒙主子照拂,否则凭奴婢当年为人处事,岂会活到今日!”
我一怔,我有对明玉照拂吗?感叹近来记性不好,或许有也想不起来了。
春桃拉她起身,她却坚持向我磕了三个头,方站起身,束手退后。
为了增进感情,我指了指桌上的水果点心,示意她不用客气,自己动手随便吃。
明玉羞赫地笑了笑,却没有伸手。春桃拣了颗荔枝,剥开递给她:“你尝尝这个。”
明玉低头向后退了一步:“慈贵重之物,奴婢不敢受领。”
可能她腼腆,又可能她对我还没有完全放心,怕我是设计害她,便没有深让,对春桃几个道:“你们几个也别装了,想吃什么自己拿,难道还要我喂你们不成。”
春桃见明玉不肯接荔枝,转手放进自己嘴里,另外伸手拿了块西瓜:“正巧奴婢口渴了。”
秋菊挑了一个红苹果:“苹果还是红的最甜。”
冬梅拽了几粒葡萄,递给夏荷两粒,又挑了两粒递给明玉,自己拣一粒放进嘴里。
我微微笑了笑,心里越来越喜欢我身边这几个丫头,平时在我身边循规蹈矩,今儿故意如此,想是怕明玉有顾虑。
夜晚仍是春桃服侍我,我笑道:“自从你来了,夜里总是你服侍我,我都怕把你累瘦了。”
春桃只留一盏夜灯,回身笑道:“这样的日子是奴婢最珍惜的,主子就让奴婢多陪主子几日吧。”
闻言我的鼻子有些发酸,我何尝不是如此,在这深宫里,除了乾隆,春桃怕是我第一知心人了。我问她:“今儿看明玉倒不像是记仇的?只是看她做起事来有些畏手畏脚。”
春桃笑道:“她初来乍到,难免跟主子有些生分,宫里上下,哪个如主子这般待奴才们。她原先在贵妃身边,虽贵为掌事宫女,挨打受骂也是寻常事。前些年,她张狂惯了,得罪了不少人,初入辛者库,着实受了不少苦,后来听渐渐好了。如今出来了,行事难免谨慎心些。”
宫里的其它主子生在优渥之家,主子奴才的观念已根深蒂固,他们对待下人怎么可能跟我一样?别她们,就是我,当年贵妃打我,我也没敢还手,胆子再大也不敢玩命。
因金川之战用银颇多,故而乾隆万寿节较往年更节俭,甚至连彩亭、彩棚都未搭建。仅赐随行王公大臣及蒙古王公台吉宴,受庆贺礼。其余热免行礼,免赐宴。
陪王公大臣略坐了坐,乾隆回到正宫。寿宴摆在松鹤斋。太后道:“乾隆五年,皇帝停止万寿节庆贺贡献,皇帝年甫及壮,不言庆贺。而今皇帝已三十有七,万寿节仍停止朝贺筵宴,臣工们该要三道四了。”
我心想,哪个臣工不开眼,会三道四,乾隆不收礼,他们高兴还来不及呢,别他们,就是乾隆停止后宫送礼,我第一个举双手赞成。
乾隆笑道:“朕所望内外臣工者,总在实心实政,为国家宣猷效力,不在称觥祝嘏之仪文上费心劳力。皇额娘还儿子,皇额娘的圣寿节,儿子安排好好的,皇额娘一道懿旨,停止行礼筵宴的次数还少吗?若逢冬至,后宫行礼还要提前。”
母慈则子孝。
寿宴过后,回到梨花伴月,进门,春桃过来为我脱吉服,问我:“今年宴席如何?”
我笑道:“今年的寿宴,虽然菜式不多,但是菜品还好,我每样偷偷带回来些,一会儿你们尝尝?”
春桃从吉服袖袋中取出一个布袋,里面满满的都是吃食,她打开向里面看了看:“这一桌能有多少菜,就带回来这许多?主子怕是也没吃饱吧。”
我笑了笑:“吃饱了,热菜连汤带水的装不了,就都让我吃完了,你看看我的肚子是不是挺鼓的?”边边用手拍了拍,春桃捂着嘴直笑。
因夏荷等甫进门,忙着归置东西,只留春桃服侍我,忽听身后有人叹了一口气:“是挺鼓的,皇后怀胎半年也没你的肚子大。”
我转回身,因衣服解开,还未来及脱下,有些失仪,我忙把衣襟掩了掩,给乾隆行礼,乾隆在坐褥上坐下,吩咐李玉及高玉等把东西放到永恬居,我起身问李玉:“什么东西?”还以为是乾隆的赏赐,因给乾隆做了一双寿靴、寿袜,已得了很多回礼,刚刚还有些不好意思。想着乾隆还是收后宫的礼吧。
李玉躬身回道:“是万岁爷的书。”完退出去。
书?书也能做为回礼吗?乾隆抬手示意春桃起来,春桃忙取了一件衣服给我换好。
穿戴妥当,回身见乾隆拿起桌边一只玉兔,翻来覆去端详着,玉兔通体雪白,身上镶着几块颜色各异宝石,甚是可爱。
乾隆问:“这是哪来的?”
我笑着回道:“皇上刚刚赏的回礼,这会儿就忘了。”我还以为我记性不好,看来乾隆的记性也强不到哪儿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