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可立一边监督着粮草的搬运,一边在思考护送人员该怎么安排。
粮草都还好,几艘大船也就都能装下了。但是军备却不然,那一箱箱的炮弹、子弹却是异常沉重,这也导致了船队的规模不可能了。
经过估算,再怎么也得七、八艘三桅商船,方能将这些军备和粮草都运送过去。
他不是没有想过多次运输,但这个时节海运是有风险的。
思来想去之后,他决定还是一次都运送走,万一耽搁了杨大人在朝鲜的作战计划,那事情就大条了。
就在商船装货的空档内,他找来师爷,让师爷准备一封公文到威海卫,让该卫所千户三日内率领所有的战船和水军抵达。
迟一日,他这个千户就别做了。
因为军情紧急,袁大人知道自己新招募的水军还派不上用场,只能冒险用这些人了。
可师爷却道:“安东卫的徐千户,目前就在登州府,大人何必舍近求远呢?”
袁可立一愣,道:“你从哪里听的?”
师爷知道袁大人没日没夜的泡在船厂和军营里,开口道:“我看见他的旗舰了,就停在港口里。”
袁可立思索了半晌,道:“快!召他前来一见!”
原本按照他的计划,是要在威海卫、灵山卫、安东卫这三个卫所内选择两人,再裁撤掉另一个。
这也是王存孝走之前留下的计策,二桃杀三士,让他们三个先内乱,先自己撕咬起来。
自己则作为最后的赢家,调停他们三方的争斗,踢一家出局,从而牢牢的掌控住这两个卫所。
至于这些糜烂的卫所能用则用,若不能用,那就都裁撤也就是了。
这个计谋是无解的,谁也不愿意自己成为裁撤的那一个。
但是实行起来是需要一定时间的,可现在最缺的,恰恰就是时间。
袁大人在官衙内等候徐进前来之时,他与朱纯臣密谋完没多久。
康尔顿的计划,他已经对朱纯臣全盘托出,计划也很简单,那就是拿信王事儿。
康尔顿制定这个计划的时候,原本也没打算用朱纯臣的这五千人。
这五千人也不可能听从朱纯臣的命令,去袭击信王。即便这些人都是朱纯臣的死士,他也不可能同意这个计划。
这不是开玩笑哪!
他带兵去袭击信王,那在大明还能混的下去吗?
在康尔顿那里,这成国公潜伏起来对他的作用更大,而不是像这样拿去消耗掉。
所以,按照他的计划,朱纯臣首先要做的,就是把自己摘出来。
他是作为信王的护卫前来的,但凡他还是护卫,信王出了任何差池,他都脱离不了干系。
所以,第一步就是他应该找个合适的理由,率军离开。
按照现在袁可立的安排,除非杨延宜亲至,他是不可能放信王出去的,这个是大家都明白的事情。
信王倒也没有表达反对,反对了也起不到作用。就像袁可立所,信王又不是他的监军。
如果是这样,那信王势必会一直待在登州府,等待杨延宜率军前来迎接。
那他这五千护卫军,其实就可有可无了。只要他坚持按照计划,一直呆在信王身边,那康尔顿的计划就开展不下去了。
因为这冒犯了朱纯臣的根本利益,他不可能袖手。
第二步,就是由日本人来完成致命一击了,最好的效果就是杨延宜在场的时候。
到了那个地步,只要袭击成功,无论是杀了信王还是杨延宜,康尔顿的目的就都达到了。
徐进率领的军队则作为内应,以防止日本人没有完成任务,而进行补刀。
而康尔顿的船队,则是最后一道杀手锏。
杨延宜还没有打过海战,他的士兵不会水这是下皆知的。
一旦他的军队到了海上,那就成为了被拔掉了牙齿和利爪的老虎,是个空架子。
康尔顿还没有傻到去硬刚登州府海岸上的那些大炮,而是将袭击的地点放在了海上。
朱纯臣思索了良久,他不关心康尔顿怎么计划,只关心自己的安危。
若不是康尔顿在京城还留有后手,他甚至都准备直接处死徐进以免后患了。
现在听到这个计划后,他毫不犹疑的就答应了下来。
可对于徐进来,计划也是永远赶不上变化的。
他本意是隐藏在登州,等待杨延宜率军前来迎接信王时,他作为内应来里应外合。
但很快,袁大饶调令就拍到了他脑门上。
谁能想到杨延夷求援信息会在这个时候到达登州呢?
于是,接到流令的徐千户,一脸懵逼的来到了巡抚衙门。
袁可立正在写奏折,见到他进来之后,开口道:“本巡抚自来登州之后,还没有召你们前来。按照本官之意,安东卫、威海卫、灵山卫,是全部都要裁撤,将尔等革职为民的。”
徐进一听,连忙抬起头来,朗声道:“不知抚台大人有何差遣?”
其实袁可立还真没有乱,他本来的计划的确是这些人他一个都不要。
尤其是在大明宝船的制造图纸到手了以后,战船图纸、练兵要诀、海战作战方法,他都清楚了。
训练出一支军队只是时间问题,这些糜烂已久的所谓的大明水军,他还真没有放在眼里。
徐进也没有想到,这个六十多岁的老头话做事这么硬气。
袁可立已经写完了公文,他吹了吹上面尚未干涸的墨迹,递给了徐进开口道:“朝廷许本官,登莱境内三品以下文武官员,皆有就地免职的权力。这公文本官已经写好,只待用印。”
徐进连忙将双手高举过头顶,接过来三两眼看完后,双膝跪地朗声道:“抚台大人有何差遣,还请直言!我威海卫上下莫不效死!”
公文上写得清楚明白,他们这些卫所官兵全部就地裁撤,革职为民。
徐林明白,这份公文就只差一枚巡抚大印。
袁可立将公文接了过来,放在书案上,走到徐进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一字一句道:“本官有紧急军务要尔等完成,倘若有半点差池,那就不是革职为民的下场了,而是全数处死!”
徐进连忙跪倒磕了个头,大声道:“愿为大人效死!”
“好!你旗舰如今尚在港口内,给你半时间,今之内,出兵义州,押运粮草到杨大人军中!不得稍有懈怠!“
徐进一愣,张口道:”可是抚台大人!卑职的士兵尚在卫所之内,威海卫距离登州距离可不短!卑职如何能在一日之间召集军士呢?“
”军士我有!你这边去准备航行所需粮草军备,士兵马上调拨给你!“
徐进知道再没有办法推辞,咬着牙应了下来。
这本来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但凡他的士兵在场,这些粮草就一粒都运不到杨延宜那里了!
这都不用进行后续的计划,饿都饿死他们了!
可现在临时调拨的军士,他们不可能听从他的命令,去做一些危害船队的事情。
只可惜不如意事,十有八九。
他本来还准备去找一下朱纯臣,可袁大人那个风风火火的性子,拉着他直接就去了港口。
徐进也没有想到,在杨延宜那里,会有一个老朋友在等着他。
这也让康尔顿原本有心算无心的毒计再次起了变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