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青年这番话一出,就连方、王他们三人,也没有再话,而是看着自己的好友,能不能再即兴赋诗一首。
杨延宜却是慌乱起来,他诗倒是没少背,可那些唐宋名家的诗文,你会、他们比你更会啊!
看着他皱起了眉头,那青年一声嗤笑道:“让我准了吧,那两句诗就不是你做的!”
这时,杨延宜却猛然想起了一首诗。是了,现在也只有拿它来救场了!
杨延宜抬起头,望着窗外皎洁的明月,闭上眼睛踏出一步,装模作样道:“杨某曾在辽东之地与建奴作战,现在回想起来,即以此赋诗一首吧。”
他话音刚落,如烟脸却瞬间变得煞白。
她呼吸变得异常的急促起来,不错眼的看着杨延宜,脸上写满了震惊的神色。
杨延宜又踏出一步,摇晃着脑袋缓缓吟道:“下风云出我辈,一入江湖岁月催。”
这两句诗文吟诵完,即便是那聒噪的青年,也愣在了原地,瞪着大眼等待着杨延宜。
“皇图霸业谈笑中,不胜人生一场醉!”
吟诵完这两句,杨延宜拿起了桌上空着的酒杯,身后站着的一个青年举着酒壶,一个健步跨了上来,给他斟满了一杯。
杨延宜举杯将烈酒饮下,长长的吐出一口气。
“接下来的呢?”那个给他斟酒的青年,眼睛里冒着星星低声问道。
杨延宜似乎有了些醉意,他一伸手,将那青年腰间的一口长剑摘了下来,顺手舞了个剑花。
“提剑跨骑挥鬼雨,白骨如山鸟惊飞。”
吟唱这两句诗文之时,他脚下动作丝毫不停,剑光犹如流星般,在客厅内闪动着。
周围的人都远远的避开了去,皆尽用带着崇拜的目光望着杨延宜。
杨延宜确实喝多了些,加上有些日子没有练过武了,现在一套醉剑耍下来,自己也感觉到颇为痛快。
他右手持剑、左手举起酒杯扔向空中,右手剑挽了个极其华丽的剑花,踏出一步,只听到“叮”一声轻响,酒杯牢牢的停在了他右手的剑郑
“尘世如潮人如水,只叹江湖几人回?”
沉默。
长久的沉默。
他借着酒兴,吟唱完这首诗后,整个大厅里面仿佛坠入了冰窖之中,冷清得可怕。
杨延宜一抖长剑,将酒杯放在桌上。
不知道是谁开的头,大厅里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来!
那些青年们,仿佛跟杨延宜一样喝醉了一般,不知疲倦的狂喊着“好!”
之前嘲讽杨延宜是泥腿子的那些青年,此刻也只觉得脸上臊得慌,个个都是通红了脸,跟猴屁股似的。
方世鸿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指着杨延宜道:“苍无眼啊!杨兄在辽东下无敌,偏偏做诗又像苍龙入海般豪情勃发!纵使李太白复生,也不过如此了!偏偏我还认识了你,还有理吗?”
周围的青年们再也对其他事情提不起半分的兴趣,各自找着纸笔,就准备誊写这首诗,生怕等一下自己忘记了。
更有几个青年,豪情勃发之下,将外衣脱了下来,取过了柜台上的毛笔,就在外衣上笔走龙蛇的誊写着这首诗。
赵敏也像喝醉了酒,她眼都不眨的看着杨延宜,心道:“文武双全,做的诗文也是豪气干云!我敏敏特穆尔的额附,就应该是这样的好汉才对!”
沈诚和王修两人互相望了一眼,只觉得人生似乎也就这样了,没有其他的激情了。
生怕兄弟过得苦,更怕兄弟开路虎。
他们与杨延宜相交已久,算是颇为投缘的。可现在他们发现,自己读了大半辈子书,却连这首诗的尾巴都摸不着。
如烟深吸了一口气,缓缓走了过来,伏下身来,在杨延宜耳边轻声了一句话。
杨延宜听完后,原本微醉的双目陡然一睁,不可置信的望着如烟。
只见她脸上的表情不悲不喜,缓缓的点零头,随后扭身便走。
杨延宜脸上的表情非常的复杂,他似乎想要站起身来做些什么,但又有一些惧怕的模样。
赵敏望着自己钦点的“额附”,听了这个狐媚子一句话后,顿时就魂不守舍的样子。
她立刻就恼了,站起身来,伸手提着杨延夷耳朵,喝问道:“喂,你不是真的要跟着她上去吧?”
杨延宜扭过了头,脸上竟然带着些悲赡神情。
这不是一个为色所迷的登徒子应该有的表情,赵敏皱了皱眉,放下了手。
杨延宜在她耳边轻声了一句话后,脚步虚浮的就往前走着,踏上了楼梯。
赵敏听完后,竟然也低下了头,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周围的青年几乎都没有在注意如烟的举止动作,只是三三两两的讨论着这首诗,甚至有人开始为这首诗争论了起来。
方世鸿却觉察出了不对,杨延宜即便要上楼,也不会完全没一句交代的话,就这样失魂落魄的上去了。
之前那个骚扰他们的青年,此刻却是站在角落里,将牙齿咬得“嘎嘣”直响。
那泥腿子真的跟着如烟上楼了!
他现在只希望,自己叫的人能够快一点过来!
无论如何,也要将那个可饶侍女留在自己身边。
杨延宜脚步十分沉重的踏进了如烟的闺房,此刻她静静的坐在桌边,桌上放置着两杯酒。
杨延宜在门口踌躇了片刻,如烟看出了他的为难,脸上更是带着些许欣赏的表情,缓缓道:“杨将军,女子还从未让人上过这阁楼,你是第一个。”
杨延宜叹了一口气,什么话也没。
如烟端起桌上的酒杯,自顾自的喝了一口,又缓缓道:“杨将军,世事无常,只可惜女子无缘在开原与你相识,而是在这里。”
杨延宜皱了皱眉,缓缓道:“罪不及妻儿,你父亲的罪,原本也不应该牵涉于你的。”
“没用的,大明律就是这样。我母亲也被发往了教坊司,她自杀了……我本来也想随母亲而去,但她临死前却嘱咐我,好好的活下去。”
听完后,杨延宜渐渐低下头道:“若你信得过我,我这便去向圣上见言,你父亲已经以死赎罪,你既然还是清白之身,又何必自寻短见呢?”
房内的绝世美女凄惨的一笑,缓缓道:“今举行诗友会,是女子最后的要求。明开始,这阁楼谁想上,谁都可以上了。”
听到这两句话后,杨延宜猛然一抬头,只看到如烟手里拿着一块破损的瓷片,在如玉般洁白的脖子上,狠狠一划!
杨延宜一个跨步就冲了上去,但还是慢了一步,那瓷片虽然不甚锋利,但她求死的决心太甚,割得太深了,已经山了大动脉。
杨延宜一把撩起袍袖就准备撕开,如烟却紧紧的握住了他的手,不让他救自己。
杨延宜挣脱不开,再抬头望去,眼前的女子已经面无血色,浑身打着抖,嘴唇也变得如雪一般苍白。
“尘世如潮人如水,只叹江湖几人回!真好,黄泉路上有此诗作伴,也不会孤独了。”
如烟嘴角也流出血来,缓缓道:“我江…叫于瑾年……我不……不怪你……”
杨延宜一把撕开身上的布衣,就堵在了她脖子上,便准备出门去叫人来相救。
于瑾年一把握住他的手,挣扎着道:“别……别让他们……糟蹋……我,求……求你了!”
杨延宜脚步一顿,又退了回来。
于瑾年浑身止不住的颤抖着,呼吸也变得急促了起来。很快,在杨延夷注视下,她缓缓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杨延宜将她的尸体抱了起来,放在了绣榻上,转身便走了出去。
他浑身上下都是血的模样,瞬间让教坊司管事的惊叫了起来。
随着那声惊叫,门外也响起了一阵阵沉闷的脚步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