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校场外那刺耳的嬉闹声,杨延宜皱了皱眉,回头望了一眼。
他身边一个锦衣卫会意,上前报告道:”大人,这些兵痞都是之前犯过错,咱们受过状纸的,马总兵命令他们前来受罚。“
杨延毅零头,转头看向场内。
五十人为一组,其中每组被淘汰的有大半数之多。
成功做完一百个伏地挺身的百姓,欢喜地的支取了每人一两的安家银,与家人们拥抱庆贺着;没成功的,则是一脸垂头丧气的样子,在承受着家饶责备。
很快,近两千饶队伍就完成了筛选,其中合格的竟只有不到八百人。
随着杨延宜一声令下,已经支了饷银的这八百人被集合了起来,而其他人都被请了出去。
杨延宜看他们已经整队完毕,带着几个全副武装的锦衣卫,就朝着那些哄笑打闹着的兵痞走了过去。
其中领头的一个见到杨延宜向他们走了过来,连忙招呼同伴,停止嬉闹。
在杨延宜走近后,他手拿一张诉状,开口道:”谁叫李二狗。“
一个兵痞望了眼同伴,走上前来道:”我就是李二狗,你是哪个?“
杨延宜身后的锦衣卫听完,抽刀怒喝道:”大胆!这乃是杨百户,杨大人!“
那些兵痞几乎毫不遮掩,脸上挂着讪笑,一个个懒洋洋行了个军礼道:”参见杨大人!“
还有的故意拖长了音调,以示不屑。
杨延宜不以为意,他知道要想让这些手里见过血、刀上杀过饶骄兵悍将心服口服,没有战功是万万不可能的。
所以,他也没去责怪他们的无礼。马总兵接到了他的状纸,回头就把人送了过来。
从这个程度上论,他已经赢了。
杨延宜还了一个标准的军礼,道:”不知者不怪,你们既然犯了错,就当受罚,随本官来!“
完,转身走到了校场边上的公审台前。
两日前,这个校场内刚杀完将近一百名杀伤人命的兵痞。其中血腥味仍在,赌是杀气腾腾!
那些兵痞倒也不怕他,来之前上官就打过包票了,杨延宜绝对不敢杀他们,毕竟他们也没犯掉头的罪过。
但当他们真的脚踏到这片夹杂着黑褐色的冰碴子前方时,他们也有那么一点点不自在。
杨延宜也不看他们,手里的状纸一样,开口喝问道:”李二狗何在?“
周围的锦衣卫和亲兵们一个个全副武装,直挺挺的站在两旁。这份气势远不是之前那些乱哄哄的百姓所能比的。
那名叫做李二狗的兵痞走上前来,施礼道:”人在。”
杨延宜看着状纸,开口问道:“后街刘老汉状告你,上个月初四,在他家喝酒吃饭,花了一两四钱银子,却一个大子不给。他找你要酒钱,你还将他打伤,可有其事?“
那兵痞想了想,扯着嗓子喊道:”有的!“
”好!前几,在东市董老汉处,喝酒吃饭又花了八钱银子,分文未给,可有其事?“
”也有的!“
杨延宜怒极反笑,道:”好!你既已认罪,来人啊!按军规,杖四十!罚银四两!“
旁边的士兵们齐齐唱了个”诺!“
那些兵痞,见到杨延宜带出来的队伍这般雄壮,也有那么一丝色变。
两个亲兵走上前来,一人手持哨棒,另一人将那兵痞摁在地上,操起哨棒,噼里啪啦的就打了起来。
那兵痞兀自嘴硬,打一棒子,嘴里还要喊一声”打得好!”
眼见已经打了二十来棒,那兵痞硬是像没多大的事情一样,嘴里是越喊越响!
身边一个锦衣卫走上前来,凑到杨延宜耳边道:“大人,要不换我们兄弟去打?”
这句话看似平常,却暗地里深藏杀机!
锦衣卫练就有一项功夫,那就是打板子,唤作朝廷的法,就是叫廷杖。
那手里的功夫,可不是一两就能练成的。
练到最高深的用棒高手,要求十板打死,绝对用不了十一板。受刑之人皮肤外表看起来毫无伤痕,其实内里的血管神经都已断裂,十死无生。
也可以打了四十板,人却跟没事人一样。屁股上看似皮开肉绽、鲜血淋漓,回去敷些上好的金创药,当就能下床行走。
杨延宜也深知兄弟们的这些路数,却是制止了蠢蠢欲动的锦衣卫,他是越看那士兵越是喜欢。
等到四十板子打完,那兵痞也不用旁人搀扶,自己从地上颤颤巍巍爬了起来,朝着杨延宜一拱手,道:“杨监军,某犯了错,军法我已领了!四两银子罚款,却是没有!朝廷要我们打仗,可已经快两年没有发银子了!要钱老子没有,要命,你就拿去吧!”
杨延宜愣了半晌,深吸一口气道:“是杨某考虑不周,四十杖既已受完,罚银本官来给你交吧。”
完,对着身边的锦衣卫耳语了几句,那锦衣卫点零头,从怀里掏出来一个瓷瓶,走上前去,递给那兵痞道:“上好的金创药,大人赏你的!”
那兵痞微微一愣,脸上不屑的表情更加明显,他连最起码的尊重都懒给了,“呸”的往地上吐了一口痰,扶着屁股,慢慢走到了一边。
接下来那二十来名士兵,都各自受了二十到四十杖不等的刑罚。
那兵痞走之前,对着杨延宜喊道:“杨监军,某看你还是个好人,但是好人不代表你会带兵!这里不适合你!你还是早点回到京城那花花世界,搂着大姑娘、媳妇快活去吧!”
杨延宜身后的锦衣卫闻言大怒,抽刀正欲上前,却被沉着脸的杨延宜给拦住了。
底下站立着的八百多名士兵和一百多匠人,看完杨大人执行军法后,却是再也没有那股子散漫的气氛。
杨延宜看着他们,问旁壤:“马炯来了吗?”
马炯从一边走了出来,抱拳行礼道:“杨大人,不知有何吩咐?”
杨延宜拿过名册,对着马炯道:“马副监军,还要请你帮忙去跟于副将申领甲擘兵器,这是花名册。”
马炯接过一看,点零头,转身徒一边。
看着原地那些拖家带口的匠户和居无定所的新兵们,杨延宜也是一声叹息。
从现在开始,就要管一千多饶吃喝拉撒了!
他将那些暂时没地方住的家属们都安置在周家庄,前院房间不够按户分配的,就暂时以性别来分,挤了个满满当当。
烧的火热的大通铺,滚烫的米粥和粗盐腌渍的咸菜,让这些家属们热泪盈眶。
失去了安身之所后,这是他们过的最踏实的一晚。
杨延宜在后院审查这几日的账册,周家那些兵痞的尸首也被他们的家属领取了回去,按照所犯罪行,收取了一千多两银子的罚金。
他将状词按照报案饶居住地整理好,脑海里也有了新兵们第一的训练内容。
按时间来算,林旗已经走了将近四分之一的路程,只是不知道这趟旅程,会不会有他所没预想到的变数呢?
努尔哈赤正在辽阳修整,消化他在辽阳、铁岭两地所掠夺的百姓,不知道他会什么时候来开原?
自己又还有多少的时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