循王也来了?
沈鲤心底微动。
南吴的这位循王殿下放出了镇压在伏魔洞中的鬼尸上人、上代卧霞寺住持,又交代给鬼尸上人任务令其前往开禧城?
恒妙大师双眉比他皱的还要深。
上代卧霞寺住持逃脱伏魔洞一事,他是比较清楚的。
“循王当真在卧霞寺?鬼尸上人单独去的开禧城?”沈鲤问道。
朱慕蓉瞳孔隐约出现罗汉拈花,意味着恒妙大师的此术,完全扎根她体内。
“是,我确定循王殿下就在卧霞寺,倒是……鬼尸上人究竟按没按照吩咐去往开禧城,我就不清楚了。”
魔教中人行事喜怒无常,谁知道表面答应循王,半路离开潇洒自在去了。
恒妙大师看向沈鲤:“小施主,事不宜迟,兰贵妃由我护送,你带着另外一位女施主去找秦施主,将朱慕蓉说的话一字不差的转告!”
“恒妙大师,说心里话,我不放心把兰贵妃的安危放在你手上。你们两人确实轻装简从,但万一中途你起了歹心,兰贵妃绝无幸理!”少年郎实话实说。
恒妙大师深深叹了口气,迟疑许久,方才幽幽说道:“沈鲤,你该相信我的,因为我是星宿教七大杀手中的禄存……”
一言既出,少年郎委实惊讶住了。
星宿教七大杀手极其神秘,饶是他是破军谢令姜抚养长大,又在星宿教总坛生活多年,同样没见过禄存、巨门两大杀手。
万万想不到,星宿教七大杀手之一的禄存星,居然是卧霞寺的恒妙大师!
“大师……当初是你帮纳兰睡春杀了恒悟和尚?”
“两人之间有不小的因果,恒悟大师因此常年存在心结,乌衣渡旁,两人各自了结,恒悟大师已经去了西天极乐世界。”
“如何证明你是禄存?”
“抚养你长大的是破军谢令姜,眼下破军或许到了北隋洛京。”
无需证明了,一句话便让沈鲤无条件相信他就是杀手禄存。
“走。”
刻不容缓,少年郎抓起鱼白娘的手,去找秦羡卿。
恒妙大师等到两人远离视线,双手合十对兰贵妃说道:“娘娘,为了陛下和自己,你愿不愿意活着?”
“当然愿意!”
这还用想吗?她一口应下。
恒妙大师又问朱慕蓉:“循王在卧霞寺哪里?”
“不知。”
问后,他一脚踩断朱慕蓉的脖子,了断这般反复无常的小人。
站在兰贵妃身前弯下腰。
“娘娘,就让贫僧背着你上山吧,也好避开路上堵截的高手。”
令一个和尚背着。
传出去,她一定身败名裂。
“娘娘!别犹豫了!稍后循王找到我们,想走也走不掉了!”
恒妙大师话语着急了。
由朱慕蓉口中得知,卧霞寺所有事的黑凶,便是那位吴主喜爱的弟弟——循王。
至于循王为何会下这么大的一盘棋,势必所图甚大。
不然,何必又是抓兰贵妃,又是放出鬼尸上人和上代住持,乃至太子遇刺,都是循王一手安排的。
兰贵妃痛下决心,爬到恒妙大师背上,双手环住其脖子,蚊子般低声道:“有劳大师了。”
朱慕蓉的反叛,兰贵妃伤心不已。
不怪她,养在身边的人,未曾料到居然养成了一个白眼狼,换谁都难以平复心绪,何况兰贵妃这般养尊处优的美人儿了。
恒妙大师不走寻常路,双脚连点山壁,风驰电掣消失在郁郁葱葱的树木枝叶中。
沈鲤亦是让鱼白娘爬到他背上,她就不同于兰贵妃的扭扭捏捏,特别干脆抱住少年郎脖子。
健步如飞,往太子别院方向疾驰。
鱼白娘双颊绯红,呵气如兰,红唇靠近沈鲤的耳旁,呢喃道:“郎君送予妾身的那首词,最后一句,此心安处是吾乡。可没有郎君在妾身身边,妾身心难安、意难守。”
少年郎本是血气方刚的大好儿郎,被鱼白娘连说带呼吸的,体温急剧升高。
“鱼姑娘,此事暂且不提,先将眼前难关度过去再说。”
“郎君误会了,妾身的意思是,纵然现在死了,心亦是安的,亦是此心安处是吾乡。”
“你还有亲弟弟。”
“他长大了,不需要妾身这个姐姐帮衬着了。”
“鱼姑娘!请……”
“请自重?”
鱼白娘呵呵痴笑:“郎君并不知晓妾身近些年是这么过的,突然之间就被所有人捧上天,平日迎来送往的不是朝堂高官就是豪门贵人,妾身战战兢兢、如履薄冰,时时刻刻担心哪句话说的不好,哪件事做的不对,让我们姐弟落进万丈深渊。”
“郎君,就算如此,妾身……妾身仍旧保持着完璧之身……”
此话,间接令沈鲤的脚步不知不觉慢了下来。
“不是没有人出高价,甚至不止一人,妾身悉数拒绝了,有人逼的狠了,妾身就说,苦苦逼迫妾身的结果,便是妾身自尽。虽然是风尘里的卑贱女子,没遇见郎君前,亦也看不到希望,然而,妾身满心希望有生之年遇见得意郎君……”
“他不需多么的富贵,也不需多么的有才华,真心爱着妾身,妾身真心爱慕着他,夫妻之间相敬如宾、举案齐眉,就已算不枉此生来人世走一遭了。”
鱼白娘憧憬着。
世事无常。
她遇见了一位少年郎,少年郎好似天上下凡的仙人,一出场就是震动开禧城的《清平调》。
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
鱼白娘因此事,心都融化了。
醉春楼的小厮在她房门前窃窃私语,那俊逸非凡、风流倜傥的少年郎君,看似以此诗赠给寇小婉,实则少年郎君是写给她的。
随后,陈六幺看出她的心事,直言,不如见一见那少年郎君,反正她是醉春楼花魁,是开禧城无数达官显贵朝思夜想的鱼白娘!
见一见他,兴许可以笑一笑,挥散积郁心田的愁云。
鱼白娘情不自禁掉下眼泪,“郎君,妾身真的想死在你身边,用我最美好的年华,留在郎君心里许多许多年。”
沈鲤张了张嘴,即便他有满胸满腹的花言巧语,现如今,一个字说不出来。
两人经过贵宾居住的房舍。
不知何故。
此地一样在交战。
气息驳杂,不只有两位、三位四品高手在厮杀。
少年郎顿感一道气息是宋婉如。
刚起了去帮帮她的念头,想到中了罗汉拈花的朱慕蓉说的秘辛,只能重重一叹,继续前往太子别院。
当时听闻太子遇刺,秦羡卿御剑而去,如果她没在那儿,沈鲤是真不知道往哪里去找了。
就在此刻。
卧霞寺陡然浓烟滚滚。
紧接着火光冲天,凶猛火蛇狂舞乱撞。
他们相离卧霞寺并不远,僧人的惨叫哀嚎声,历历在耳。
“抱紧我。”他道。
鱼白娘垂头靠在他的脖颈处,双手稳稳环抱。
搬运气机,犹如一匹传闻中的汗血宝马,冲向太子别院。
等他到时。
此前几乎将太子府内院复刻一遍的别院,已经墙倒屋塌。
幸好,秦羡卿就在这儿。
和她站在一起的是个老和尚。
两人似乎刚才交过手。
老和尚面色泛着金光,却神情疲惫,伛偻着身子,大口大口喘气。
秦羡卿一手持剑,剑刃沾着血,血液亦是泛金。
齐齐转头,凝望大步飞驰的沈鲤。
除了两人之外,地上躺满了尸首,太子前来卧霞寺率领的龙武军,尽数死净。
“怎么回事?为何不听从我的安排?”秦羡卿动怒了。
眉眼流露一种疯劲。
沈鲤放下鱼白娘,低声道:“你就在这里,一步不要动。”
心知现在不是表白的时机,她颔首:“我等你。”
走上前。
老和尚对他格外警惕,气机调转,一个不好便要重新厮杀一番。
二品高手的一举一动,都让沈鲤心惊胆寒,不像是太子派那位跌境且重伤的老者那般,而是如同背负一座山,举步维艰,内心的惶恐,恨不得掉头就跑。
开禧城外大渎河畔,赵汝愚曾和乔白素有过交战,两人皆收拢气息,以免误伤他人。
如今,直面二品高手,或许老和尚还是那种顶尖的强者,方知金刚龙象身在这等存在眼里,不过是一张纸。
“秦姐姐,有极其重要的事。”
“说。”秦羡卿一改两人回房舍时的温柔,变得惜字如金。
少年郎看看老和尚。
“他是竹禅师,吴主最信任的心腹。”她解释道。
沈鲤压下吃惊,忙将朱慕蓉那些话,原原本本复述一遍。
省却恒妙大师、兰贵妃两人动向。
竹禅师忽然吐了一口血,问道:“贵妃娘娘呢?说!”
沈鲤看向秦羡卿。
她点点头。
“娘娘与恒妙大师两人上山了。”
竹禅师听后,思虑片刻,叹了口气:“秦羡卿,你我半斤八两,这一站就此作罢,回去告诉你们的教主跟赵汝愚,不要太猖狂!”
他纵身一跃,霎时不见,沈鲤忙扭头,但见竹禅师出现在十丈之外,又一跃,离卧霞寺愈来愈近。
秦羡卿显然发怒了,疯劲迟迟缭绕在脸上。
少年郎清楚的很,如此状态的秦姐姐,最好别说话,千万别城门失火殃及池鱼,顺手教训他一顿。
“你做的不错。”
出乎他意料的,得了秦姐姐一句夸赞。
秦羡卿看了眼鱼白娘:“离此地十里外,有两辆马车等着,让鱼白娘乘坐一辆去逢州。”
她指了指一个方向。
“是。”
“等送完鱼白娘,回卧霞寺参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