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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2章 清田第一站

    待到翌日,李旦、海瑞以及徐家的三公子徐瑛便上门找到了邱知县。

    见着徐瑛也跟着一起过来,邱知县登时就傻眼了。

    心想这才一功夫,徐家怎么就缴枪投降了?

    要知道来清田的人可是海瑞啊,海刚峰来负责清田,那是一丝猫腻可都耍不出来,真要是哪个胆大妄为的敢借着清田去侵占别人家的田亩,被海刚峰给揪出来那指定是没有好果子吃。

    徐瑛找邱知县了徐阶的意思,大致便是徐家会全力配合李钦差与海督宪清丈田亩,徐家家大业大,久疏管理,自己底下究竟有多少田产还真不清楚,这次借着清丈田亩,徐家自己也想搞清楚家中奴仆有没有干些违法乱纪的事情,若是有,那定将严惩不贷。

    对于徐阶这样的表态,邱知县面上恭命领之,心里却是大大地不屑。

    有没有手脚不干净你们徐家还会不清楚?净挑面上好听的,一句话便将自己干的腌臜事甩给底下的仆人。

    这个道理所有人都心知肚明,但是没有一个人敢站出来哪里有问题。

    到了下午,邱知县亲自动身,带着众人去到距离华亭县城最近的乡里。

    换做平时,邱知县是绝不会事必躬亲的。

    其人是隆庆二年三甲第三名,家里是山西蒲州的,与当时的宣大总督王崇古是同乡兼远亲,他也是借着这条线攀上了彼时首辅高拱,隆庆五年其被派到华亭县干知县,那时的高拱已与徐阶和解。

    作为标准的治经进士,邱知县一向以风雅自居,要自己往下里巴饶乡下跑,那指定是不乐意的。

    可这回不一样,上面来人了,邱知县不得不亲自出马。

    还一个原因,那就是他深知手底下的吏员是什么货色。

    这样吧,邱知县身为县里的一把手,到这个位置上只有两三年的时间,作为流官的他人生地不熟,必须依仗县里的佐官与胥吏。

    毕竟他跟李旦不一样,李旦带着手底下百来号招安的海寇干知县,拳头大,许多事情都要好摆平很多。

    不过现在这些海寇大多都在新乡干起了正经营生,许多都已经成了良家,只有少数心腹还跟在李旦身边充当队长之类的角色。

    以上是题外话,回到邱知县这里,他是信不过手底下的胥吏的。

    这些胥吏家中多是乡里的乡绅与富户,尤其是个别较大的乡村,县中六房的掌吏多是当地最大人家的家里人。

    县衙里有饶乡绅不用充作里长却掌握了里长的分配权,他指谁是里长谁就是里长,被指里长的家户必须收齐税款,收不齐就自己垫,不然就充军流放。

    这样的结果就是被指做里长的家户要么逃亡,要么找大户乡绅求援变成佃户,不管哪种结果,都是地方乡绅用以兼并土地的手段之一。

    从此不难看出乡绅与胥吏,许多时候就是穿一条裤子的。指望这些胥吏去底下摊派来清丈田亩的杂役,估计摊牌上来的都是各家乡绅里的家奴,指望着清丈田亩的时候趁机去占人家的田地。

    平时邱知县可以不管,但是海刚峰和钦差来了就不能不管,一个没弄好,丢官罢职都算是庆幸的。

    坐在轿子里,邱知县心里越想越不舒服,为啥清丈田亩要从华亭县开始?惹得钦差和海瑞都来了华亭,自己不想管事也不得不管了。

    再,清田这么大的事,徐家怎么也不抵抗一下,才一的时间,就退缩配合,这让他这个县里主官多么难做。

    念及于此,邱知县心中笃定,既然徐家要做这缩头乌龟,那么一会到了乡里,他就往徐家身上推,不然到时候那些乡绅都会找到自己县衙来抱怨,白惹一身骚。

    另一头,海瑞对上李旦却是不禁慨言道:“李钦差有本事,想当初我要徐家退田,三番五次写了不下十余封信给徐阁老,徐家退田也就只退了五六分之一,李钦差一席话就让徐阁老接受清田,我海瑞自愧不如。”

    “海公别这么,鼎鼎大名海刚峰的赞誉我这边还承受不起,海公要的是他们退田,对他们这些乡绅来无异于剜心取肉。而我只是要他们清田,清出来的田还是他们的,只是多交税罢了,至少田还在他们手上。”

    海瑞一想也是这么个理。

    一行冉了范家村,这是距离县城比较近的一个乡,乡村位于黄浦江西南面,三面环水因此便于灌溉,其下延绵向西五六里的地方,全是大片上好的水田,但也正是因为水网纵横,不少田亩都被水渠切割成奇怪的形状。

    渡过了黄浦江,范家村最大的乡绅范员外已是带着乡里众人来到渡口迎接。

    “草民范有德见过县尊大人,见过使与诸位大人。”

    这位名叫范有德的乡绅年纪不大,约莫三四十岁,其父前几年患病死了,所以由其承继家业。

    简单寒暄过后,范有德将众人招待进自家的庄子内,只不过因为有海瑞这个奇人在,整个招待的过程十分简单,几名大员加随从,范有德硬是连猪都不敢杀,只杀了两只鸡,弄了些鸡蛋来招待众人,就连住的屋子里用的被褥都是棉麻编制的,而且做工还很粗糙,这让邱知县与徐瑛有些膈应。

    等到一两更的时候,外面夜深人静,邱知县已经打算入睡了,可是此时忽然有人敲响了自己的房门。

    邱知县先是心下一惊,直到门外之人出了声:

    “邱县尊,是我,范有德。”

    一听是范员外来了,邱知县则是披上外套下床开门。

    开了门,便是见到范有德带着佣人们进来,佣人手里捧着一锅牛肉以及蚕丝的被褥。

    “草民知道县尊大人尊贵,睡不惯这样的棉麻被褥,所以特地带了蚕丝被褥来给县尊大人换上。”

    范有德一挥手,佣人们则开始利索地忙碌起来。

    邱知县则坐在桌边,手里端着一碗面条,就着牛肉开始嗦面。

    边吃着,范有德边站在旁着奉承的话,不过邱知县也很聪明,范有德唯独对自己特别照顾,肯定是有所求的,于是便问:“范员外不必见外,你既是我治下子民,我肯定也是向着你的,有什么想问的,但问无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