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二叔虽然做事偏激了些,可身边的那几个人却都不错,陈群出身颍川望族,陈佳在颍川之地颇有威望,在士林之中颇有贤名,自身才干更是不俗;还有那吴质,虽然出身不显,又喜欢结交高门权贵,可这些年来做的事情却还是不错,更何况此人为名利所累,若是能够用得好,必然能够成为你手中的一柄利剑;唯独可惜的是走了司马懿,祖父看过他的文章,颇有意思;仲元当筛选招纳你二叔留下的人,可以显示你的胸襟,若是如此,则天下观望的贤才,也会纷纷来投。”
“至于司马孚,祖父以为此人和他二位兄长都不一样,司马孚此人虽然不擅机辩,可却能实心任事,做事颇合中庸之道,司马懿是司马懿,司马孚是司马孚。”
“孙儿都明白。”
“你能明白就好,不过此间还有一件事需要你亲自去做。”
“祖父何必如此?姑父是个重情义的,不然也不会这么多年来,一直抚养叡儿,与亲子无异,如此做法,恐怕会适得其反,寒了姑父的心。”
“那你待如何?这些年来,他一直都对你有养育之恩,如今你已经是孤正式承认的继承人了,若你不能施恩与他,那你今后又怎么掌控住他?所以祖父才要将他关起来,等着你将他放出来,这便是施恩,若是你不将他放出来,他就要在大牢里面待一辈子,直到他死。”
“祖父以为,能够说出那等话之人,会被这些手段束缚么?”
“你倒是说说,一个人,身负不世才具,却不贪财,不好色,反而均田地,减赋税,办学校,你且说说,他到底是想要干什么?是想做一个圣人么?上一个这样的人,可是王莽。”
“姑父不会是王莽的。”
“对,他不会是王莽,可是他却比王莽更加可怕。你终究还是要给他套上缰绳的,不然,你不好驾驭。”
“前些日子,孙儿就去大牢里面探视了,姑父如今过得挺自在的,之前的箭伤已经好全,如今每日里习武,空下来的时间却在写书,姑母也每日里带着吃食过去,孙儿怎么看都觉得,姑父不是在坐牢,反而是在闭关和休假。”
“哼,这家伙倒是会自在,近日不知道他又写了什么东西出来?”
“最新一篇,孙儿看完之后,心中就有疑惑,结果姑父却当场和孙儿解释了起来。”
“哦?那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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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牢中,夏侯信自大乱平定之后,就立刻被关了起来,理由就是因为那日偏殿中与刘协的那番对话,几乎就是把天子和皇权的神圣性给彻底抹杀了。
天知道接下来他还会说出什么样的话来,是不是会把士族那“高贵”的脸面也撕下来放在地上踩。
几乎不用这些士族跳起来,曹操直接就将夏侯信给下了狱。
可到了大牢里面,也不审问,就那么关着。
夏侯信嫌牢里的饭菜太难吃,就和狱卒说了一声,这狱卒立刻就上报,第二日,夏侯信的伙食就变了,甚至夏侯信第二天想吃什么,当值的狱卒还会跑过来问一问。
夏侯信闲得无聊,就找狱卒要过了纸笔,写了一份书单给狱卒,第二日,书单上的大部分书都被送了进来。
接下来的日子,夏侯信又要了笔墨纸砚,狱卒也都一一照办。
于是乎,夏侯信就在狱中过起了变相的隐居生活。
每日里将自己这些年来的感悟和后世的诸多知识结合起来,作为一个普通人,并没有那么多的技术,只是知道技术的大致发展方向。最为熟悉的,可能就是制度的变化和王朝的兴衰原因。
每写完一份,夏侯信就会将整篇文章都再读一读,校对文字,还有对通篇的逻辑,以及表达意思再梳理一遍,直到确定没有问题,才将整份文稿收录起来。为此,狱卒还特意弄来了一个架子,让夏侯信放书稿,对于这样有颜色的狱卒,夏侯信自然心中高兴,只是一时之间没有办法出去。
“姑父好生悠闲。”
这一日,曹叡意外的到了这大牢中,看着牢内的环境还算可以,不由得点点头,让身边的人打赏了这些个狱卒之后,就将他们都赶了出去,又让人将自带的吃食放了下来。
“下去吧。”
说着挥挥手,跟随的随从便都退下了。
曹叡看着夏侯信的“居室”,四四方方的牢房里面,不过就是一床、一桌、一架,极为的简单。曹叡走到了桌案边上,又看了看夏侯信刚刚才写完的书稿。
“姑父这是打算着书立说了么?”
曹叡看到桌案上夏侯信还有张纸摊着,上面写满了字体。
“闲不住,若是此刻在外面,可得不了这份悠闲,如今好酒好菜供着,想看什么书,外面也都会送进来。这大好的时光浪费了着实可惜,就想着涂涂画画。”
“不知道叡儿可否一观?”
曹叡嘴上说着,此刻却已经站在了桌案前,仔细的看起了桌案上的那张纸,可第一眼就被吸引住了。
“观秦之败亡,汉之衰颓,乃中央乏力,无法有效掌控地方所致。中央与地方二者,相生相克,盖应一国之财税有数所致,中央多则地方少,地方多则中央少。如今一国之财税,无外乎粮食、布帛、铜钱三者,而收税方式过于单一......”
夏侯信见曹叡的模样,也不打扰他,只是自己拿着手中的书继续看着,甚至还打开了曹叡送过来的食盒,打开了之后吃了起来。
“人云秦亡于暴,故有陈涉吴广大泽乡起事,以我观之,乃是秦一统六国太过迅速,整个秦国的人才储备严重不足,秦国法治无法延伸至山东六国乡野所致;灭六国后,对六国官吏基本不动,而乡野之间宗族盘踞,相互勾连,对中央之政令阳奉阴违所致.......”
“始皇雄才大略,可却太过急切,逐匈奴、修陵墓、建阿房、筑长城,此等大事单一项便要举国之力,而始皇同时开始,致使民力凋敝而心有怨恨;逐匈奴、筑长城,乃抵御外侮之大事,而民夫皆远离边关,对匈奴劫掠无切肤之痛,故而多有怨恨;六国遗族,失去手中权利,又在民间多有挑动.......”
啪!
曹叡激动的在桌案上拍了一下,把正在边上惬意的吃着东西的夏侯信吓了一跳。
“姑父,此文,我可否带出去?”
曹叡到了夏侯信的面前,目光灼灼,手却指着那书案上的文章。
“可以,不过你得自己抄一份出去。”
夏侯信指了指桌案上的笔墨,让曹叡自己抄一份。用毛笔写一份文稿真的太累了,他还是习惯于用后世的中性笔,或者铅笔写,直接动动手腕,一天也能写不少,这毛笔写起来,实在不习惯。
“算了,哪天把这个想法说说,让外面的人去忙吧。”
夏侯信将这个想法压在了心头,至少目前来说,用铅笔这样的在宣纸上写东西也不太方便,需要小心翼翼,免得一不小心用力过度就写破了。
罢了罢了,就先这样吧,至少先将铅笔去弄出来,至于钢笔,这个,可以试试,只要去弄一个笔头就可以了。
如是想着,看着曹叡在那边拼命的抄写。
至于说假手于人?开玩笑,曹叡才不舍得将这么一篇文章给别人看去,他要亲自拿到曹操的面前去。
日头渐渐西落,曹叡才将这篇文章抄写完毕,夏侯信想了想,若是带了后世的电脑过来,恐怕这么一篇几千字的文章,顶多也就一两个小时就打完了,剩下的就是找个打印机,想打几份打几份。
这样的日子,估计至少千年以内是不会有的,技术的突破即便给出一个明确的方向,可没有具体的路径,纯靠人去摸索,同样极为困难,这中间也不知道会劝退多少人。
不过自己确实可以留下一个技术的路径,或者说未来科技的想象,总会有人去试试,万一就在不经意间成功了呢?
“姑父,你且等着,我这就拿着这篇文章给祖父过目,他看了之后,一定会将你放出去的。”
似乎是找到了能够让夏侯信出去的办法,曹叡的心中有些感慨。
至少这些年来,没有白养曹叡,虽然这玩意不可能让曹操放了自己。
夏侯信安静的拿起了眼前的酒菜,惬意的吃了起来。
长时间的被关在这样的牢笼之中,若是真的没有点事情让自己的注意力集中,恐怕自己真的会疯的,在这个娱乐方式极为落后的时代。
所以只能将更多的精力花在看书和写稿上面,将后世的一些研究,后世的猜想,还有对于各个王朝,政治的案例进行分析,至少有了事情做,就不会疯狂。
这恐怕也是曹操同意狱卒给自己送书和笔墨纸砚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