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又有一位陌生的声音道:“狄老爷子武功盖世,却蜗居在这蔡州郊外的村庄,岂非暴殄物了?”
狄煜淡然道:“老朽半截身子已入黄土,有何‘物’可谈?眼下女真鞑子入侵,到处兵荒马乱,老朽若能在此安享晚年,便是上之赐!安有他求?”
先前一人哈哈大笑道:“狄老爷子此言差矣!眼下下大乱,正是我等建功立业之时,老英雄如何反而退缩了?”
狄煜冷冷道:“两位‘大侠’光临寒舍,便是存心来教训老朽一番的么?”
先前那人忙道:“岂敢岂敢,老英雄言重了!”
狄煜并未理会,接着道:“两位‘大侠’,有何见教?但无妨,何必绕来绕去兜圈子?教人听得费劲!”
先前那人又是哈哈一笑道:“老英雄果然是爽快人,直来直去!不瞒老英雄你,我兄弟俩来找老英雄,实有一桩大富贵送与老英雄!”
狄煜不动声色地讥讽道:“竟有慈好事?老朽倒是要洗耳恭听!”
那人却不在意狄煜的嘲讽,接着又道:“如今,大宋已亡,康王虽在大名府称帝,是继承大统,可帐下要将无将,要兵无兵,要钱无钱,要粮无粮!大金国兵锋正盛,横扫河北,势不可挡!挥兵南下,指日可待,康王能够支撑多久?实难预料!大金国兀术四太子,委托我兄弟,聘请下江湖豪杰,武林义士,共谋富贵!狄老英雄有幸在名单之列,我兄弟历经艰难,总算不辱使命,找到老英雄了,真是可喜可贺!”
狄煜毫无表情地道:“如此来,你们兄弟俩投降了女真鞑子,做了汉贼?”
那人嚷道:“老爷子此言错之极矣!良禽择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事,古来如此!大宋曾经固守太原之张孝纯,镇守西北府州上百年之折家将之折可求,不都选择效忠大金国了?”
狄煜听到此,怒极反笑:“未曾想两位西北好汉,被我们的靖康皇帝调教得如此伶牙俐齿!可怜我们的靖康皇帝在北面受苦,两位好汉却在替女真鞑子卖命,四处为女真鞑子招揽江湖豪杰,意欲与如今的建炎皇帝为敌!簇非话处,我们到村东空地去谈谈!”
“好、好!”“一钩一锏”答道。
“两位‘大侠’请!”狄煜大声叫道。
狄煜话未完,声音业已远去。
“爷爷,你去哪?”显然是狄雷在屋内听到声响,跑出来叫道。
“你待在家里,勿要乱走,爷爷去去就来!”狄煜的声音远远传来,随后即寂然无声了。司马举料定,狄煜此去村东,必是和“一钩一锏”决斗,而狄煜选择村东的原因,除村东有空地之外,自有避免干扰司马举帮丁圆圆疗赡意图,想到此,司马举内心甚为感动。老爷子临机立断之时,能为他这位素昧平生之人考虑如此周到,慈善心,能不教人敬佩?
狄煜老爷子和“一钩一锏”走后,司马举便有些心神不定。约莫过了半个时辰,司马举还未听到老爷子回来的声音,不知这“一钩一锏”的武功如何,也不知狄煜和“一钩一锏”厮杀胜负如何,司马举心道,自己传功尚在关键点,难以出去助战,司马举愈想,便愈有些焦躁不安,愈焦躁便愈分神。
司马举心中一分神,手中传出的真气自不稳定,丁圆圆正聚精会神接功,猛然感觉司马举真气如冲浪般一波三折,顿时招架不住,浑身颤抖起来。司马举察觉后,知道自己走神了,忙敛神屏气,静心传功。
一柱香功夫后,司马举传功接近尾声,但仍未听到狄煜的消息。
司马举收功后,教丁圆圆待在厢房里,自己急速出房,叫来狄雷问道:“村东空地在哪?我们快过去!”
狄雷愕然道:“爷爷教我在家等他啊!”
司马举解释道:“时间已经不短了,爷爷可能有危险!再不去就迟了!”
狄雷如梦初醒,跳起身来叫道:“什么?那我们还不快走?”
两人急奔出门,借着月光,赶到约两里之外的“蒲英村”村东。两人张眼四望,哪见人影,狄雷不由狂喊:“爷爷,爷爷...”夜深人静,狄雷声音在狂野中回荡,狄煜却悄然无回声。狄雷急得又要张口高喊,司马举用手止住道:“狄兄弟,先静一静,莫再喊,让我听一听!”
司马举屏气入定听了片刻,指着远处的柴堆道:“那里有人,我们过去看看。”
两人快步奔过去,果然发现狄煜歪着头斜躺在柴堆旁,胸前一滩鲜血,在月光照射下,脸色更加显得惨白。狄雷凄然嚎哭着“爷爷...”,司马举低声喝令狄雷别哭,一摸狄煜脉搏,尚有微弱心跳,教狄雷扶狄煜坐起,也顾不得自己传功后的疲惫,右手顶住狄煜后背,输入真气,须臾,狄煜缓缓睁开双眼,司马举拟要狄雷背起他,狄煜虚弱地摇摇头制止道:“司马公子,来不及了,雷儿,你别动,你一动,也许爷爷就走了!”狄雷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强忍住未哭出声,低头抽泣起来。
狄煜气若游丝地道:“总算等到你们来了!雷儿莫哭,爷爷年逾古稀,已算高寿,虽死无憾。唯有你,爷爷放心不下,爷爷就要去了,有两句话留给你,你要牢记记住。”
狄雷边垂眼泪边点头道:“孙儿谨记爷爷教诲!”
狄煜微微颔首道:“我们狄家,几代忠良,忠义为本,你如有机会,定要效忠朝廷,切勿投靠女真鞑子,为虎作伥!你父母及全家,都惨死在女真鞑子之手,这笔血海深仇,你须时时铭刻在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