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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一百八十三章 一念之间

    春宵自然有春意。

    已是半步大宗师的李辰安大抵是这世界耐力最好的那头牛了。

    一夜雨露,五朵粉嫩的花愈发娇艳。

    就连吴沁也不再如以往那般疲倦,一宿未眠,她的精神头儿依旧很好。

    那活儿似乎还能强身健体。

    日上三竿,一个个次第起了床,洗漱一番之后,慵懒的坐在了晨曦中的凉亭里。

    她们时不时看一眼李辰安,却无声,嘴角偏偏挂着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用萧包子曾经的话来说……

    天下事何为大?

    那些读了点书的男人们总以为国事为大。

    许是对的。

    因为纵观史册,留下浓墨重彩的皆是国家大事。

    名垂青史者,也皆是那些时代大潮里的弄潮儿。

    但对于女人而言……房事方为最大之事。

    江山与我何干?

    耕者有其田。

    田亦有其耕者。

    看似小事,实为大事之基石。

    故,唯男人可永相伴!

    唯子孙后代可永流传!

    萧包子摸了摸依旧平坦的肚子,心里默默的深吸了一口气,想起了广陵城的温小婉。

    种子是没有问题的。

    难道这田出了问题?

    小武还在越国未能回来……这如何是好?

    不仅仅是萧包子心里很是忧虑。

    其余四女也是一样。

    钟离若水为了这件事已偷偷的找过了御医给她们诊断过。

    御医说……大抵是时候未到。

    哎……还是温小婉的命好!

    这时吴沁看向了李辰安,咬了咬嘴唇,说道:

    “我、我还是想与你同行!”

    李辰安握住了吴沁的小手,“你不是说就留在家里纺纱织布的么?怎么改变了主意?”

    一旁的萧包子那双细长的眼睛瞅了李辰安一眼,打趣道:“纺纱织布终究没有放牛有趣!”

    吴沁脸蛋儿微红,羞涩垂头:“原本我是担心自己不会武功拖累了你们……现在不是有枪了么?”

    她抬眼看向了李辰安,眼里极为兴奋:

    “我打中了那人呢!”

    “宁姐姐说全靠我那一枪,不然、 不然可就出大事了!”

    “我还是有用的,你带上我,我带上枪。”

    “总比我呆在家里纺纱织布有意思一些。”

    李辰安捏了捏吴沁那粉嫩的脸蛋,笑着点了点头:“好,那咱们就同行!”

    吴沁愈发欢喜,嘻嘻一笑,起身:“那我这就去收拾收拾行李。”

    她像一只快乐的蝴蝶一般飞走了。

    钟离若水看了看吴沁的背影,视线落在了李辰安的脸上,将生孩子这事放在了一边,神色颇有些凝重的说道:

    “圣阶确实厉害!”

    “我们三人与他一战竟然落于下风……若不是楚楚和沁儿的两枪,这一战我们会吃大亏!”

    “隐门中不知道有多少个圣阶。”

    “奶奶她……”

    钟离若水的眼里很是担忧,“奶奶她虽然带着隐月阁的十余高手前往楼兰,若隐门再有圣阶出来,奶奶她们也是会吃大亏的。”

    吃大亏这是嘴上所说。

    万一隐门真有那么三五个升阶,樊桃花等人去了楼兰,如果隐门对他们有敌意……

    今岁桃花已开。

    奶奶怕是看不到花谢的时候了!

    萧包子一听,面色也是一暗。

    太学院后院的那小院子里已空无一人,那个爹,那个自己还从未曾叫过一声的老爹,他这是跑哪里去了呢?

    ……

    ……

    晚溪斋。

    晚归山的半山腰处原本有一间简陋的草庐,但此刻这间草庐已被完全拆除。

    晚溪斋的弟子们已奉萧包子之命再次离开,没有人知道她们斋主的那间草庐竟然被拆了。

    萧川庭极为惊诧的看着花满庭:

    “所以你将老夫从越国叫到这里,所谓的天大的事,就是帮你在这建一座小木楼?”

    花满庭咧嘴一笑:

    “人活一辈子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他将一根面盆粗细的木头架在了木马上,取了一墨斗仔细的瞄了瞄,墨线一弹,又道:

    “绝大多数读了书的人会认为是追寻理想……也就是所谓的齐家、治国,平天下。”

    “当然,更多的没有读过书的人所追求的就是一日两餐,就是能有一间庇护之所,再能有一个妻子给自己生几个儿子……那就是最好的。”

    “这平凡吧?”

    花满庭操起一把锯子锯着这根木头,又道:

    “李辰安那小子曾经说平凡中才孕育着伟大……以前老夫并不理解,心想那些百姓们似乎都是麻木的活着……”

    “为了活着而活着。”

    “种田、建房舍、娶妻,生子……他们所做的种种,都不过是为了活着罢了,何来的伟大?”

    萧川庭不知道花老头怎么忽然说起了这些摸不着头脑的事。

    他在越国还有很多事。

    那些事,才是大事!

    他有些急了,“老夫真没闲工夫听你说这些!”

    花满庭停手,扭头看向了萧川庭,又笑了起来:

    “现在真可以闲下来了。”

    “……为何?”

    “去岁末,老夫去了一趟北漠的青石镇,与韦玄文畅谈三天三夜!”

    萧川庭一惊,眉间一蹙:“韦玄文?韦玄墨的弟弟,曾经的那个国子监祭酒?”

    “对,”

    “你找他做甚?”

    “不是我要找他,是韦玄墨原本想要请他去京都,却被他拒绝了,我是受韦玄墨所托带一封信给他,顺便聊聊。”

    “所为何事?”

    “还不是越国的那点破事。”

    花满庭放下手中的锯子,神色变得严肃了起来:

    “韦玄墨终究还是不想看见越国生灵涂炭的,也不愿看见晗月公主身首异处。”

    “但越国必须乱!”

    “韦玄文这辈子最大的功绩就在于他在国子监的时候培养了不少人才……有文人,有弃笔从戎的武人。”

    “我也就是说服了他让他给他的那些弟子们各写了一封信。”

    “嗯……你大致可以理解为我想通过韦玄文将越国之乱的波及范围缩小一些。”

    萧川庭一愣:

    “难道是因为老了让你变得更仁慈了?”

    花满庭沉吟片刻。

    唯一的女儿已有了归属,一个很好的归宿。

    但至今女儿却没有身孕……

    他怀疑是自己这辈子所造成的杀戮过多的因果报应——

    哪怕他是宁国学富五车的大儒。

    他可以孤老一生,却不愿自己的女儿终身无后。

    老了,多少得给女儿积一点福。

    越国能在自己的一念之间少死一些人,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这也算是个大福报吧。

    “也说不上仁慈,但确实是老了。”

    “哦,差点忘记了一件事。”

    “什么事?”

    “李辰安如果有娶赵晗月之心,他并不需要那个舅子。”

    “你写一封信给子桐吧,赵伦……没有活着的必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