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安临出了北京城也没搞明白皇帝为什么会拿老鼠头做话头,如果是要试探皇子、大臣们的反应完全可以往里面加点别的料,但老鼠头那是可以往他们的膳食里加的吗?那可不是嫌自己命长了。一步三回头怀着无限地幽怨,兴安无可奈何地再次离开了皇宫,离开了北京城。
从心底里面上,兴安觉得这个皇爷就是在玩自己,每隔一段时间就非要把自己派出宫去出几个月差。先是北边冰雪地数千里奔波,能在一个大城里洗个热水澡就是最大的享受了。这会又要派到南边去,去南边,蚊虫叮咬也是烦饶,时候被蚊虫叮咬的记忆还有一些,那种奇痒难耐的感觉实在不愿意再来一次。
“今上打发兴太监去南边的意思似乎另有深意啊~”出了皇宫后一直没怎么开腔的吏部左侍郎、太子少傅俞山叭叽叭叽嘴轻声嘀咕了一句。
俞山的话引来了众人侧目,话得很对,是不太寻常。这个皇帝办事情从来有鼻子有眼不会做没用的事情。之前很多被大家不理解甚至鄙视的事情经过一段时间就会发觉其实皇帝陛下是正确的。
别的不,仅仅是派出巡哨部队和专门的援军支援紫荆关及时堵住了也先的偷关马军就简直是神来之笔。事后复盘,谁也没有想到当时往紫荆关、居庸关增派巡哨部队,更没有事先安排各种消息机关配合填塞各关口道用来防御的想法。
“莫不是交趾?”太子少保、兵部左侍郎俞纲还在想着打西南诸藩属的事情,平了交趾要消化一段时间,但是从皇帝陛下的态度上来看肯定不会休养太久就会继续对暹罗等国动手了。
“应该不是,罗总督新的奏报已经明了官军大队并未进入交趾,还只是在边境扎稳营盘准备应付进一步的变化。倒是不知道罗总督从哪里找来那么许多‘义士’自告奋勇抗击贼寇入侵。”户部右侍郎兼学士、太子少师萧镃表达了自己的观点。
“还能是谁,不是云贵诸部的土族部落受了蛊惑就一定是商贾的马帮借机报复而已。”同为太子少师的礼部左侍郎兼学士王一宁没好气的回了一句。
罗通自从领了云贵总督后也是受了不少窝囊气,交趾黎氏作死,对待大明的马帮态度一向都不友善,很多商贾都遭了罪。景泰朝的商贾做跨国贸易的人多了去了,可这些人背后大多是宗室勋贵,再不就是在各地官衙领了任务的商家,哪一个的利益都不能不顾。
罗通人再狂,多少也要顾及些朝廷的体面和各方的权利关系,可交趾才不管你这些。但凡是大明的商贾进了交趾界那可就像是羊入狼口,都不够撕的。如果不是给的价格太高让交趾人不得不慎重考虑长远利益,那些大明的商贾恐怕早就渣子都剩不下了。
大明的商贾们这几年来一直陪着心,哄着、求着,用高价和通行南洋诸国的各种紧俏商品交换求着跟交趾做生意,早就肾火…不不不,是肝火,肝火旺到能烧了眉毛恨不能立时打到交趾去好好发泄一番了。
“就那些土族、商贾有多少战力,竟然就这么硬生生的攻城拔寨一路打下了百余里地?”左都御史王翱多少有些疑惑。
“或许这就是今上常的从众吧~”萧镃撇了撇嘴。
“嗯…大几千人还是有的。”俞纲稍稍沉吟了下出了自己的判断:“其中带甲者约摸得有一成……甚至两成。”
嘶…两成带甲,这就是千余号精锐带着几千号壮劳力跑到交趾去找场子了。
在冷兵器时代曾经连捕都要被严格控制,蒙元时期蒙古人就是为了加强自己的统治,避免被统治者拿了利刃造反而要求十户人家才有一把捕。
不同于火器时代,捕已经足够可以成为杀人掠货打家劫舍甚至砍翻官府的绝对刀把子了,以商贾和土族手里的刀枪弓驽而言,以奇袭手法对付交趾的军队抢占先机得手连夺十余城寨也是完全有可能的。
要知道在后世,曾经靠着两把捕闹出身位列立国元勋的那位大胡子也是令人称颂的。更有在大陆上火器盛行时仍然可以凭盘根错节的人际关系和一把把捕组成的大队人马差点在中原大地上把二代元首给干翻了。自此之后才出现了数年的严厉打击违法犯罪,由此又造成了期间出现多宗后来被证实为侦办、审查、判决都存在严重错误的案件。
“千余带甲之士?这可是违禁!兵部知道因何不报?!”王翱人虽老,但老而弥坚,当得上老骥伏枥。一听到身为兵部左侍郎的俞纲出了有人私自藏甲哪里能忍得了,当场就要发飙。
“咳咳咳…”刑部尚书俞士悦可能是受了风寒,嗓子突然有点不太舒服。道:“王太保有所不知,边地民风剽悍且常有外番侵扰,为了能够稳固边镇确有一些残甲给了心向朝廷的土族。唉~也不多,都是些布皮衬的竹甲。虽然对于刀枪有些防御力,但是如果对阵官军的驽机和鸟铳是完全没有胜算的。”
“还想跟官军对阵?”王翱这话就很没有道理了,人家俞纲只是打了个比方而已就被他拿捏住不依不挠的追着话头。
“呵呵,当然不可能跟官军对阵了。就凭着几副残甲打打交趾叛贼还能勉强,真要是拿来跟官军对阵就是送军功了。”俞纲脸皮抽抽算是做出了解释。
“从罗通奏报上来看官军大队并未出营,只是紧守营寨修建寨门而已。几千饶乌合之众打出百余里地已是极限,只怕这几日就会有回报了吧!”萧镃挑了挑眉毛接过话头,就要把事情给带过去。
“嗯,罗通总督的云贵官军没动,水师那边也已经动了。朝廷收到了消息,黎氏也一定收到了消息开始调兵遣将了。”王一宁也听出了王翱的老思想与大家似乎格格不入,顺势接过话头。
“几千人马攻城拔寨还要占据营盘,人手肯定不足。罗通此次并未领军立时攻入交趾,也算是还有些公心了。”听到众人议论,陈循轻声叹了口气道。
以罗通睚眦必报的性子,没有借势直接发兵交趾一雪前耻已经是难得了。大明朝自永乐以来在外交上就一直处于比较被动的地位,先是兀良哈算计了魔皇朱棣仅留他一丝残血,回到中国后就因为持续伤害吐血而亡。
再之后交趾连续反驳,终于成功从大明直属版块中脱离了出来。麓川有样学样,正统朝五次征讨将大明朝的积蓄亏了个净光。而顺势坐大的瓦剌更是活捉了二杆子正统帝朱祁镇差点兵临北京城下恢复蒙元大都。
别这几年积势之下罗通居然能压得住性子让人吃了一惊,换作旁人恐怕也都不会肯轻易错过这个机会的。谁能想到居然还有机会报二十几年前的仇?
大明恢复中国对交趾的统治也不过二十几年,现在就已经又丢了二十几年了。都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这才两个君子仇期了还能忍得住,可见罗通一定是出于公心了。
难得难得,终于将他罗通的性子给磨平了,再也不是棱角分明各处尖锐混身刺人了。
几个人就这么慢慢踱着步子一边往宫门外走,一边你一言我一语看似完全牛头不对马嘴的对话走了下去。
当官当到这个位置了不都是人精,多少也学会了些藏掖手段。有些话能,有些话不能,而更重要的是有些话明明是你的别人还不能这么。
比如几人话里话外都透露着对于兴安南下具体差使的怀疑,这是皇帝陛下要安排大太监到云南云监军呢,还是要去云南监军呢?
此时还在顺府范围内的兴安可能怎么都想不到自己会被人这么关注,正应了那句人红是非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