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付婆子因多年的遭遇,畏人是刻在骨子里的。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想到这里,俞非晚如梦初醒肃然道“你们先进学校,堂弟,你去帮我告个假,我得回家守着。”
没心没肺大大咧咧的俞萍也从俞非晚的反应中,品出了山雨欲来的危险感,小手紧紧的揪着俞非晚的袖子,心中打鼓“今天家里会出事吗?”
“非晚,要不我们一起回去吧。”
“人多力量大。”
俞非晚一字一句安抚道“我可以应付的。”
“去吧。”
简短的话语,郑重其事的语气,忍不住让人信服。
似是为了彻底宽慰俞萍,俞非晚低头,表情柔和俯在俞萍肩上,轻声耳语。
声音很小很小,犹如蚊蝇。
在俞非晚的目送下,林海宏俞萍俞凤娇一步三回头,惴惴不安的走进学校。
林海宏的眼神,格外的复杂晦涩。
有担忧,有忐忑。
但更多的是歉疚和失望。
他少年老成稳重又聪慧,素来都是一拨千转。
只要董家人回村,随便一打听,就能知道他爸妈和小叔一家闹个很难看的过往。
希望,希望他的妈妈不会在这个节骨眼上作孽了。
俞非晚挥挥手,片刻后,转身,朝着家中狂奔。
熟悉的细窄巷子里,骂声不断。
俞非晚拼命从围观的人群中挤进去,心中一沉,刹那间就像是有无数种负面情绪涌上心头,让她只想毫无形象不顾素质的破口大骂。
古朴干净的院门上,有散发着阵阵恶臭的污渍,付婆子孤立无援紧紧抱着俞鹏不撒手,头发一绺绺,滴答滴答落着水珠,脸颊上有红色的手掌印,脚边还有一只出气比进气多的小黄猫。
以前,她总是有些不太能分清楚二黄和小黄。
后来,她随便一叫,不管叫什么,二黄和小黄都会回应她,她也就懒得区分了。
可这一刻,她却清清楚楚的分辨出,那只躺在付婆子脚边的小黄猫是二黄。
付婆子怀里的俞鹏不停的发抖,小脸煞白。
院子里被收拾打扫的干干净净的木亭子,如今也是一片狼藉。
墙角被拴绳的大黄狗,愤怒的吼叫着。
围着付婆子骂的都是些生面孔,可俞非晚还是从五官面相上看出了些许猫腻。
“滚开。”
俞非晚一把推倒还要往付婆子身上泼水的人,挡在了付婆子和俞鹏身前。
“姐姐。”俞鹏小猫儿似的可怜叫声,让俞非晚心中一疼。
她没料想到,人竟然能这般恶毒。
俞非晚顾不上安抚俞鹏和付婆子,只是固执的将自己当成一堵墙,护着付婆子。
一见俞非晚,闹事的几人眼神有些闪烁。
“我们就是来讨公道的。”
“我们可都打听清楚了,你身后那个婆子以前就是个扫把星,还是个杀了全家人的凶手,她一来,这巷子里就遭了乌鸦灾,如今还有人家被咬的,连门都出不了。”
“无论怎么说,今儿都得把这个晦气的东西赶出去。”
“你再挡着,连你一起赶。”
“能跟杀人凶手亲如一家的,能是什么好东西。”
“大姐,你跟这么个小丫头片子说什么呢,都说这家人不正经,父不父,女不女的,哪个正经人家,愿意接二连三收养花骨朵儿似的小丫头。”
“啧,暖被窝的闺女吧。”
俞非晚冷眼听着几人的谩骂和抹黑。
院墙啪啪作响,陆老师的声音着急又担心“非晚,这群败类从外头锁了我家的大门。”
“你那边,怎么样?”
陆老师不见往日的优雅从容。
俞非晚冷冷的勾勾嘴角“陆老师,能应付。”
大脑疯狂的一转,一点点细化丰富那条被理清的线。
这群人,意在付婆子吗?
不,意在俞鹏。
王琴秀的存在,恐怕就是想趁着付婆子手足无措时出现,然后成为付婆子唯一的救命稻草。
慌乱之中,走丢个被吓坏的孩子,多么正常又理所当然的一件事情。
俞非晚的眼神,扫过围观的人群。
没有王琴秀那张可恶又熟悉的脸。
原来,还没到王琴秀上场的机会啊。
那,那就再等等吧。
她已经给了王琴秀太多次改过自新的机会,也因为林海宏对王琴秀心软了太多次。
有的人,不踩死,就会一直蹦哒。
“闹了乌鸦灾?”
“是来替董家讨公道的?”
“素不相识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路人,还是董家的亲鹏故旧?”
“闹乌鸦灾,我是不知道。”
“但我倒是听说乌鸦只使劲逮着董家人咬,旁的人一眼都不看。”
“陆老师,你说是不是。”
俞非晚猛的拔高声音,凛冽又响亮。
隔着墙,陆老师毫不犹豫的回应“可不就是。”
“那乌鸦现在都在董家的屋檐下筑巢生崽子了。”
“我是个讲究体面的文化人,你们出去随便打听打听,就知道我不会说谎,跟董家更是素来无冤无仇,没必要抹黑。”
俞非晚接话“要非说我奶奶是扫把星,引来了乌鸦,那乌鸦怎么不咬申家,不要绍家?”
“指不定是那董家自己作了孽。”
“老一辈的故事里,乌鸦通灵啊。”
俞非晚弯腰抱起奄奄一息的二黄,又扶起厚厚的衣裳已经完全湿透的付婆子“姨奶奶,你们往后退退。”
“交给我。”
付婆子摇摇头,将俞鹏一把推给俞非晚,猛的向厨房奔去,拎着一把锋利的菜刀,豪不畏惧的瞪向闹事的几人。
“我老婆子,活了这么多年,活够了。”
“现在都被欺负到家门口了,我和我的小孙儿都打成这样子,泥人还有三分火气。”
“一个个狗娘养的小畜生,张嘴就喷粪,我是不是杀人犯公安能不知道,弄得着你替天行道?”
“来,谁还要欺负我们,砍死一个不亏稳赚。”
“还正经不正经,不正经的人看什么都不正经,可能在你们家就是不讲伦常,女儿都是爹的暖床丫头吧。”
“要不然怎么能说出这些恶心发臭的话。”
“来啊!”
付婆子挥舞着手中的菜刀,咬牙切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