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崇拜是与生俱来,又刻在骨子里的。
“我偷偷跟你说,我知道村子里很多人的爸妈都不喜欢女娃娃的,但是爸爸却从来没有嫌弃过我。”
“弟弟跟我差了七岁,那几年里,我经常听人在背后偷偷骂爸爸,说祖上造孽,坏事做多了,这才没有男娃娃延续香火,早晚断子绝孙,逢年过节都没人烧纸上坟。”
“妈妈偷偷哭了很多次,也埋怨过我不争气,说我拖累了她。”
“爸爸从来都没有,爸爸是这个世界上最温柔脾气最好的人。”
俞非晚安静的倾听着。
万幸,妈妈还有一个快乐的童年,能支撑她在遭逢巨变家破人亡后,坚持活下去。
“对,萍萍的爸爸是个好人,一定会长命百岁的。”
俞非晚的话音落下,俞萍眼睛更弯了。
“我要去学习。”
“非晚帮了我,爸爸说过,做人要知恩图报。”
俞非晚:不愧是要智商有品德的俞萍。
俞萍从床褥下翻出语文书,开始按照老师的要求背诵。
古诗词其实不难,以前是她耐不住性子。
背一句,就想抠抠手指挠挠头发,然后就古诗是路人了。
不只是古诗,是任何学科。
“鹏鹏!”
“过来学习!”
俞萍想的很简单,多一个人多一份力量。
俞鹏:……
正在不亦乐乎玩石子的俞鹏有些傻眼。
不是烤红薯,不是爬狗洞,是学习?
“姐,我不认字。”
“姐,你的脑袋是不是被村长爷爷家的驴踢了。”
俞萍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俞鹏,我数到三!”
这一招,是跟妈妈学的。
妈妈喊不一定有用,但她喊……
“3!”
三刚出口,俞鹏就扔掉手里的小石子,屁颠儿屁颠儿的搬着小马扎仰着小脸贴在俞萍身边,咧着嘴讨好地笑着。
姐姐数三二一的威力,可比妈妈大多了。
“你跟着我读,读着读着就会了。”
“学不会,以后烤红薯不分你一半。”
俞鹏咧咧嘴“本来就分不了一半了。”
“我已经不是姐姐最爱的小宝儿了。”
俞萍叉腰,俞鹏瞬间堆着笑脸嘿嘿一笑。
一大一小姐弟俩摇头晃脑,煞是可爱。
俞非晚一心二用,时不时切换着视角关注着。
虽是县里最大的医院,但依旧简陋古朴,斑驳的墙面,空荡荡的走廊,墙角还有跌落的墙皮。
走廊很长,冬日里的光线很难照到尽头。
阴暗幽深的让人下意识觉得压抑,心生退意和恐慌。
穿着白大褂的医生一番询问,又用手在脾胃位置来回摁了摁,神情有些凝重,吩咐小护士安排俞水山去做抽血和影像检查。
母子两人勉勉强强凑出了做检查的钱。
老太太拄着拐杖一人站在空旷晦暗的走廊,来回踱步,片刻后,叹息一声,径直朝着大门外的漫天雪地中走去。
再回来时,老太太脚步一瘸一拐,整整齐齐的头发变得凌乱,发髻上的簪子消失不见,花白的头发用一块布简单包裹着,手腕上空空荡荡,也不见银镯子的踪迹。
干干净净的棉衣上棉裤上,沾染了污渍,手心里的划痕还渗着血。
俞非晚眼眶一热,老太太是个面冷心热的。
嘴有多毒,面有多冷,心肠就有多柔软。
或许,医生的神色,让老太太心中产生了不安。
“娘?”检查完的俞水山见状急步走了过来“娘,没事吧?”
老太太拍了拍俞水山的手背“没事,医院里闷的慌,出去透了个气,不小心滑倒了。”
“两日后来医院拿结果。”
“初步猜测,不是寻常的胃疼,最好有个心理准备。”
医生的话,让俞水山心中一惊,素来温和的脸上有了慌乱。
……
“娘,如果真的是大病,那就不治了。”
沉默了一路的俞水山在临近家门时,小声哀求着。
“娘,您年纪也大了,萍萍和鹏鹏都还小,李兰嫁给我十几年,非但没享过一天福,还被咱们家拖累,一连数年抬不起头,被人戳着脊梁骨骂。”
“总不能到头来,还给她们孤儿寡母留下一屁股债吧。”
“万一没治好,我也走了,他们的日子可怎么过。”
老太太干脆利索一巴掌打在了俞水山脸上,不容置疑“治。”
“一定能治好。”
“东挪西借,也总好过等死。”
“你也别自以为是的想瞒妻儿,至亲之人,总该有知情的权利。”
“该治病就治病,你别出什么幺蛾子丢人现眼。”
最重要的是,想瞒也不一定瞒的住。
她还没有忘记,萍萍的身边还跟着个神秘莫测的仙人呢。
对此事,仙人定然是心知肚明。
与仙人有缘的是萍萍,难不成还能指望仙人帮他们隐瞒?
退一万步讲,仙人既已显灵,就不会无缘无故。
干脆利索的一巴掌打懵了俞水山,也让他生不起反驳的念头。
能生,没有人愿意选择绝望死去。
俞非晚默默竖起了大拇指:太姥姥威武霸气。
家有一老,如有一宝,古话诚不欺她。
“萍萍,开门去。”
正在抄生字的的俞萍,一下子窜了起来,小跑着去开门。
“奶奶。”
“爸。”
俞水山正欲拍门的手僵在了半空。
“爸,你的脸?”俞萍惊呼出声。
老太太高贵冷艳,理直气壮“我打的。”
俞萍:……
奶奶不仅会用拐杖揍人,还会甩巴掌。
俞萍悄咪咪的向俞非晚打听发生的事情。
俞非晚含糊道“待会儿你就知道了。”
天色渐暗,在酱油作坊上工的李兰归家后,在老太太坚决的态度下接受了俞非晚的存在。
在老太太的讲述中,俞非晚又凭空多了一个曲折凄惨,闻者伤心听者落泪的身份来历。
紧接着,一家人坐在火炉旁,召开家庭会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