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这时候不去和张松法正弹冠相庆,反而跑到我这样一个触怒了州牧的无用之人府上?是来向我耀武扬威的吗?”
自从刘璋公布请刘备入川的消息后,拜访张谦的人与日俱增,张谦深知要真正立足益州,少不了与这些人打交道,于是都一一接见,细谈了一番。
张谦此番言刘璋,其实也做了失败的打算,只是那时候,他就要真正使用毒策了,想办法使蜀中混乱起来,乱到所有人都认为蜀中非刘备出兵不能救的地步。
历史上诸葛亮一直劝刘备不要操之过急,庞统执意要进攻成都之时,诸葛亮几番写信劝,还假借象劝非用兵之时,可惜庞统求功心牵
张谦心想,诸葛亮未尝没有让蜀中先乱起来的想法,只有蜀中乱到百姓人人自危,刘璋难以自保的时候,刘备入主西川才能名正言顺。可惜庞统有功名之心,又有法正张松轮番引诱,刘备终究经不住诱惑,虽然庞统的死让刘备有了出师之名,但是最一开始却在大义上有了瑕疵。
刘备入主西川之后,虽然通过任用刘璋下属拉拢了一些人心,但是疤痕这种东西,在一个人壮年的时候,它丝毫没有影响,可是人一旦老了,各种伤病都会带来极大的痛苦。刘备得到益州后,兵强马壮之时,汉中战胜曹操之时,世人不会三道四,可是后来丢了江陵,兵败夷陵之后,那些因为刘备入川利益受损的人都开始心怀异心,背刺刘璋名义不当的后遗症都留给了诸葛亮和刘禅。
从这样看来,张谦觉得,庞统在行政或者军事上有些赋,但是政治上,他是不合格的。
后来,孙权对刘备出兵,一是有自己屡次兵败合肥未能取得任何成果而刘备却独占益州的不甘;二来,未尝没有因为刘备反攻成都致使自身信誉下降的原因,孙权会想,今日刘备这样对刘璋,日后刘备会不会这样对付自己?
张谦并没有因为自己投靠了刘备就把刘备想成一个完人,仁义礼智信是君子用来约束自己的,不是用来指责他饶。
人在最穷的时候,往往能坚持道德礼仪,因为他只有这个;人在大富大贵了之后,也不会太看重钱,因为他不缺这个;
人往往在刚刚富有往上爬的时候,才会最看中钱,因为他刚刚品尝到了钱带来的好处,而忽视了钱背面的肮脏。
权力更是如此。
在刘备先后得到了荆南四郡还有江陵,面对送上门的西川,庞统法正张松等人轮番轰诈,刘备能不迷糊吗?
唐太宗都需要魏征这面镜子,刘备自然也会犯错,只可惜,那时候,刘备手下只有诸葛亮一个明眼人,而诸葛亮又远在荆州,劝不住刘备和急功近利的庞统。
……
“刘璋请我主入川对付张鲁,该高心是益州百姓,我为何要与他券冠相庆呢?公衡先生这般话毫无道理。”张谦坐在客位,脸上没有一丝迁怒之气。
“先生这般话欺负我主平庸也就罢了,如何敢在我面前搬弄口舌!”黄权不屑的道:“你名为借道,实为窃地。刘玄德早有骁名,岂能屈居我主之下,尔等越是安若泰山,我主便更是危如累卵。”
听到黄权这么,张谦不由得点头。
像黄权这种身居高位,又头脑聪明之人,早就知道什么名分大义都是屁话,最根本的只有利益,刘备多一分,刘璋就少一分。
就好像沙漠之中,两个濒死的人看到了一杯水,什么仁义礼智都没用,要么你死,要么我活!
“我懂公衡先生的意思,这就好比是兔子与鹰,兔子需要靠躲避老鹰来活着,而老鹰需要靠兔子来充饥,这两者是不可调和的。”
“你的没错,如今乱世之中,百姓求生,商人求利,士子求官,诸侯求地,你主刘玄德或许真有仁义,对百姓也有宽济之心,可是无二日,地无二主,刘备入川,迟早会对我主下手,这是不可避免的。”
张谦继续点头,道:“太史公曾经过,下熙熙,皆为利来,下攘攘,皆为利往,你的不无道理。”
张谦就着黄权的话往下,却突然又画风一转。
“可是你听没听过‘惠子相梁’的故事?”
《庄子·秋水》:惠子相梁,庄子往见之。或谓惠子曰:“庄子来,欲代汝相。”于是惠子恐,搜于国中,三日三夜。庄子往见之,曰:“南方有鸟,名曰鹓鶵,子知之乎?夫鹓鶵,发于南海,而飞于北海,非梧桐不止,非练食不食,非醴泉不饮。于是鸱得腐鼠,鹓鶵过之,曰:‘赫!’今子欲以子之梁国赫我耶?”
“先生是要把我等比作鸱,把益州比作腐鼠吗?先生真是好大的口气!”黄权冷哼一声。
“与下相比,任何一州都不过是腐鼠而已。”张谦肯定的答复,“公衡先生担心的是我主觊觎益州,可是我却担心,公衡先生不明白我主中兴大汉的志向啊!”
“一将功成万骨枯!为了完成你主的大志,先生准备让益州死多少人?”黄权不客气的问道。
张谦面不改色,终于谈到了最核心的问题了。
“公衡先生觉得现在蜀中太平吗?”张谦反问道。
“民殷库丰,百姓安乐,虽有刀兵,不过祸!”黄权咬着牙道。
“我们就不张鲁的问题。”有些人总是对着明面上的危险视为不见,而对一些还未发生的事情警惕万分,“单单‘民殷库丰,百姓安乐’八个字,足见公衡先生身居高位久矣,不知民间疾苦了。先生可知这蜀中群山有多少匪患,山野之中多少酷吏恶徒?”
“边野之地,王化未开,何处不是如此?”黄权道,平原以外的山区,税收收不到的地方,有贼有压迫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先生这般话得何其大义凛然?”张谦轻哼一声,“又何其的冷血无情。殊不知普之下,莫非王土,日月所照,皆我子民。先生为何就不能像爱戴自己族人一样去爱戴这些偏远之地的百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