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淑郡主来了陆府见过小陆夫人后,京城就起了传言,说端淑郡主打探了独子陆惟在西北的情况后,十分担心忧虑,去庙里向天卜卦后,请了高僧解卦,要她们婆媳两个闭门不出,茹素念经,诚心礼佛百天,日日都要跪在佛前向佛祈祷,才能保佑陆惟平安。
“定是端淑郡主十分看不上章毓卿这个泥腿子出身的儿媳妇!”章毓莹去皇后那里请安的时候听说了这件事,十分幸灾乐祸,“我这个堂姐,真不知道该说她什么好,又笨又呆的,连孩子都生不出来,哪个婆婆会喜欢她!嫁给谁都过不好!”
皇后看章毓莹那浅薄无知的模样,深深的叹了口气,扶额不语,半晌问道:“昨日陆惟夫人进宫,可有什么异样?”
章毓莹愣了一下,试探说道:“倒也没什么异样,只是儿媳瞧着她就是强装个样子,陆惟根本就不待见她,在军营里另外置了女子伺候!”
皇后皱起眉头,沉吟道:“我们派去凉州的探子可从未提过此事,倒是处处传着她麒麟娘娘的名号……”
章毓莹心里一虚,赶忙说道:“那些老百姓什么都不懂,瞎叫的!我堂姐是个什么德行我能不知道吗?陆惟为了稳固凉州,什么话都编的出口!我看他就是狼子野心,他夫人是娘娘,那他是什么?”
那泥腿子怎么可能有什么丰功伟绩?骗人的,都是骗人的!
“她就是想学我罢了!”章毓莹又说道,“以前她没嫁陆惟之前,就十分羡慕我有京城四姝的名头,现如今嫁了人,当了二品大员夫人,里子得了实惠,就想把面子也搞的敞亮点!”
照章毓莹看来,那什么麒麟娘娘跟她京城四姝根本就是个套路。
“算了,只要端淑和小陆夫人都在京城就行了!”皇后摆手,她也不在乎陆惟到底是真爱章毓卿还是做做样子,“皇上驾崩,太子监国,责任重大,你我都警醒着些!”
章毓莹心中喜滋滋的,没敢表露出来。
等皇上死讯可以公布的时候,便是太子即位之时。到时候她就是大夏的皇后,母仪天下,是除了皇后和太子之外地位最高的人了。
端淑出头,以婆婆的名义关住了章毓卿,宫里都不好再宣旨让章毓卿进宫了。
陆德文也再没来章毓卿跟前摆过公公的谱,大概是面对端淑心虚。陆德文的几个姨娘倒是过来一趟,指桑骂槐的说章毓卿不孝。
端淑连面都没露,让丫鬟一人赏了几个耳光,撵走了,声称再敢来打扰她们婆媳清修,为陆惟祈祷,她就要行使陆家主母的权力,把姨娘卖了。
凡思院彻底清净了。
端淑行事雷厉风行,将章毓卿照顾的妥妥帖帖的。
这天杜景仪给章毓卿送来了一封信,说是外面送进来的,写信的人是章毓卿的表姐,娘家姓罗。
章毓卿肚子一天天大起来,被孕吐折磨到痛苦不堪,此刻精神一震,伸手拿过了信。
信的确是罗丹霞写给她的。
罗丹霞的丈夫正在京城候补,她也随着丈夫来到了京城。先前因为章毓卿身份敏感,她丈夫又处于等待委任的关键时刻,不好上门拜访章毓卿。
然而听闻了越传越夸张的流言,罗丹霞忍不住替章毓卿担心,让人悄悄送了信过来,想问问章毓卿如今如何了,可需要她帮忙做些什么。
字里行间都透着一股担心却又一筹莫展的意味。
章毓卿给她回了信,说自己一切安好,婆婆并未为难过她,请她安心,又夸奖她如今字写的颇有进步,秀丽风雅,可见分开这两年下了苦功夫练字。
罗丹霞的回信很快到了,这次信的字迹完全换了个人。她在信中说先前执笔写信的是她丈夫,她知道自己字写的差,又听闻哥哥说过毓卿表妹的字写的极好,风骨极佳,不好意思在毓卿表妹跟前献丑,就让自家相公代笔了。
只是毓卿表妹竟然夸她字写的好,她实在太不好意思,就自己写了回信,望毓卿表妹不要嫌弃。又说她哥哥这些年一直在吴郡备考,基本闭门不出,准备明年的春闱。
只是这一句过后,信纸剩下的部分仿佛被裁去了,徒留一个毛边。
“明年要春闱啊……”章毓卿放下了信,感慨着时间过的真快。
她提笔给罗丹霞写了回信,再次强调自己一切安好,让罗丹霞安心,如今京城是多事之秋,还是不要来看她了。
时间一天天过去,宝川的人秘密给章毓卿带来了陆惟的亲笔信。陆惟写给端淑郡主的信厚厚三页,给她的就只有一页,一张大白纸上铁画银钩几个大字——等我来接你。
章毓卿不死心,虎着脸把纸翻来覆去看了几遍,险些气笑了,还真就这五个字。章毓卿摸着鼓起来的肚子,暗道自己这么辛苦的给陆惟生仔,陆惟这厮就五个字给她!
她可真伟大!
端淑郡主看着章毓卿脸上表情变换,笑着摇头,把自己那封信拍到了儿媳面前,“看看吧!”
章毓卿惊了,“这不好吧?”
他们母子的信,她有什么好看的?
端淑郡主把信从信封里抽出来,递到她手里,揶揄道:“三页纸写满了,除了第一句问了老母亲安好,其余都是叮嘱我好好照顾你的,我可真是生了个好儿子啊!”
王八犊子,有了媳妇忘了娘!
章毓卿脸刷的就红了,把信塞回了端淑郡主的手里,嘟囔道:“我不看!”
端淑郡主拍了拍章毓卿的手,笑道:“我这个儿子啊,看着精明,实则是个憨傻一根筋的,你跟着他亏不了!”
夜里,章毓卿辗转难安,她总觉得陆惟生她气了,气她竟然就这么在他不在的时候离开了凉州。
就算圣旨又如何,她完全可以找借口不走,派人送信给陆惟,拖到陆惟回来。就算陆惟带走了凉州的精锐,依然还有十几万驻军在,皇上被藩王作乱和红莲教起义搞的焦头烂额,不可能对凉州做什么。
可她依然顺势走了。
走的时候她抱着必死的决心,义无反顾的踏上等待已久的复仇之程。
夜深露重,越发的凉了,章毓卿缩在被子里,十分怀念陆惟火热的身体。
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见到陆惟……
如果有可能,她希望陆惟和端淑永远不知道她做过的事。陆惟和端淑都自认是大夏的臣子,不会认可她做下的弑君之事。
章毓卿沉沉的睡去了,却睡的不安稳,先是梦到陆惟出征那一日,她站在城楼上送他,陆惟转身冲她微笑的模样,又梦到陆惟在战场上和胡人拼杀,英俊的脸上冷酷严峻,沾满了溅上去的鲜血,宛若从地狱中走出的玉面修罗。
不知道他受伤了没有……章毓卿梦中紧张恐惧着,惊醒的时候才发现,数九寒天竟然出了一头的冷汗。
冬夜的月辉清冷皎白,透过窗户照进了屋里,珠帘随着夜风轻轻摇晃着,桌上插着红梅的花瓶映着柔光,光影交接,静谧无声。
章毓卿伸手摸上了自己的胸口,一颗心还在惊惧的跳个不停。
她裹紧了被子,自嘲的轻笑了一声。
去荆州刺杀泰昌帝的时候一心赴死,一颗心硬的像石头,完全没考虑过任何人,可如今复仇告一段落,了却了一桩天大的心事,她的心思又活泛起来,软弱起来,开始贪恋着丈夫的爱意和包容。
她也是俗人一个。
章毓卿闭着眼睛,眼前浮现的是陆惟烤羊肉串小心翼翼讨好她的模样,外表冷酷不近人情的统制大人实际上长了一颗温柔体贴的心,本质上就是一个纯真的傻子。
这些年点点滴滴的爱意不是假的。她不信陆惟会跟章毓莹破镜重圆。
等她再见陆惟的时候,她想告诉陆惟,她也很爱他,不是因为他位高权重,也不是因为他能征善战,只要他愿意跟她相知相守,无论日后是富贵还是贫穷,她都愿意跟他携手踏过人生。
转眼到了过年的时候,因为皇上驾崩,虽未对外公布丧仪,但毕竟死了,今年的宫宴也未大操大办,只请了几家皇亲国戚和天子近臣进宫赴宴。
端淑郡主也不好以给儿子祈福的名义拦着章毓卿不让出门了。
所幸冬日寒冷,衣服穿的厚,再搭配一条百褶裙,加上章毓卿本就身材纤细,无论从前面还是背后,都看不出来这是个身怀六甲的孕妇。
去宫宴前,端淑陪着章毓卿提前用了年夜饭,婆媳两个都是吃的饱饱的才坐车进宫。
章毓卿跟个受气小媳妇一样低头跟在端淑后面,随时斟茶递水。
旁边的郑国公夫人看章毓卿被端淑压制的死死的模样,忍不住说了句刺儿话,“端淑啊,你这可是享婆婆的福了!”
她也不是善心发作,主要是金永康回来没少说章毓卿好话。由此可见章毓卿跟她夫君陆惟不一样,陆惟那厮可恶,已经没救了,但他媳妇章毓卿还算是个好的。
端淑美艳的脸庞闪过不悦,硬邦邦的说道:“我本就是她婆婆,她嫁给我儿没两天就去凉州了,都没尽过一天的媳妇之道!如今回来了,不伺候我这个婆婆,难不成还当千金小姐供起来?”
心上人小剧场:
端淑:你们跟我比什么?我有一个绝世好大儿!
夜雨:(ˉ▽ ̄~)切~~得意什么!你儿绝世大冤种还差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