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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何琦一案重审之后,方墨蹲了几天大牢,吃不饱睡不好,总算是无罪放出来了。

    出来之后,方墨蹲在陆府门口,等到了要出门的陆惟,忐忑不安的问陆惟还要不要他继续当小厮。

    总的来说,他这算是擅作主张。

    倘若一个不慎,他被官府砍头事小,让陆惟丢了脸面就事大了。

    陆惟看着方墨,冷峻的脸上看不出表情。

    方墨又慌又怕,差点又要哭起来。

    最终,陆惟冷冷的说道:“没有下次。”

    方墨心里石头落地,感动的掉下泪来,拿袖子抹着泪,发誓道:“今后我一定全心全意的服侍公子!一切都以公子的吩咐为准!”

    “你小子运气够好的啊!”方芩拍着他的后背揶揄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快跟我们说说!”

    方墨恨恨的说道:“我师兄的刀是被放高利贷的人偷走的!京兆府主簿的侄子田宝光放高利贷,死者张三烂赌鬼一个,借了高利贷还不起,被田宝光失手弄死了。田宝光先前去张三家要债时,想要对张三妻子行不轨之事,我师兄见实在不像样子,出手护住了那女人,田宝光摔到地上,掉了一颗牙,因此怀恨在心,在他失手杀了张三之后,便想到了嫁祸给我师兄,买通了仵作和两个邻居,让他们做伪证,还有京兆府审案的官员,也收了贿赂!”

    “实在是可恨!”方芩摇头叹息,也不知道到底是说谁可恨。

    陆惟问道:“从法场喊冤,鼓动京城百姓围观审案,到公堂上验明血迹,这些事都是谁筹谋策划的?”

    方墨犹豫起来,一脸的为难。

    “你怎么回事?公子问你话呢!还不快说!”方芩催促道。

    方墨支支吾吾的说道:“就是,就是那个谁嘛!”

    “什么那个谁?说清楚!遮三掩四的!”方芩莫名其妙,“到底谁啊?还瞒着公子不成!”

    方墨叹了口气,跺脚道:“就是那个谁!不是我想瞒着公子,是公子之前说过,以后不许在他跟前提起她的名字!我,我,我得听公子的吩咐,不能提她的名字!”

    陆惟看着一脸忠心护主的方墨,沉默了。

    他是这么吩咐过,但可不是方墨这个意思啊!

    方芩指着章家的方向,试探问道:“我们带进京里的那个?”

    “就是她!”方墨兴高采烈的点头。

    别的不说,章姑娘是真的聪明,也很热心!

    “你怎么找上她了?你不是挺不待见章……那个谁的吗?”方芩觑了一眼陆惟的脸色,问道。

    方墨立刻反驳道:“以前我对章……那个谁不了解!现在我才知道,那个谁心肠好又聪明!”

    “噫!”方芩嫌弃的看着方墨笑的一脸谄媚的样子,“你怎么找上她了?”

    章毓卿无权无钱,连身份都未得到章家的正式承认,方墨找谁都不该找章毓卿帮忙的。

    方墨不吭声了,看了眼陆惟,想到陆惟将来是要和章毓莹成亲的,章毓莹会是自己未来的主母。

    在陆惟跟前说章毓莹不好会得罪未来的主母,而且章毓莹嫁进来之后,若是陆惟因为章毓莹见死不救而夫妻产生了嫌隙裂痕,就不好了。

    陆惟对他不错,方墨心里想着,章毓莹是京城名姝,和自家少爷天作之合,他能在陆惟跟前当差已经是天大的福气了,怎么能说三道四让陆惟和未过门的妻子有了嫌隙?

    “就,就路上碰到了。”方墨含含糊糊的说道,“她看我着急上火的,问清楚了之后,她说她有办法帮我。后来的事,你们都知道了。”

    陆惟问道:“你师兄如何了?”

    方墨声音低沉了下去,“我师兄身强体壮的,就是坐牢受刑亏损了些,可我师兄的母亲当夜就过世了,这两日正忙着办后事。”

    何琦被官府带走,胡乱安了罪名,老太太瞎眼重病,无人照看,等着儿子被砍头,饱受煎熬,撑到何琦回家,已经是油尽灯枯了。

    虽然何琦的冤屈已经被洗刷干净,但他母亲的命再也回不来了。京城的百姓也许欢欣鼓舞正义得到胜利,但又有几个人知道何琦为这场原本就不该存在的牢狱之灾付出了怎么样惨重的代价。

    陆惟吩咐道:“你去吊唁的时候,拿上十两银子。”

    算是他的一点心意。

    方墨感激的抱拳,“多谢公子!”

    章毓卿在家实实在在的闭关了几天,终于憋出来一篇才子佳人的话本,拿着厚厚一沓稿子,准备去找书铺老板谈谈卖稿子的事。

    她和王春娘出了门,往书铺走的时候,在巷子里被一个穿着白麻布孝服,头扎白麻绳的魁梧壮汉拦住了。

    还没等两人开口,壮汉粗声粗气的问道:“姑娘是不是叫章毓卿?”

    “我是。”章毓卿握住王春娘的手,戒备的看着壮汉。

    壮汉扑通一声跪下了,在章毓卿和王春娘震惊的目光中结结实实的连磕了十个响头,巷子地上的青石板磕的咚咚作响。

    “停,停!”章毓卿连忙喊道,“这位壮士,有话好好说!”

    壮汉抬起头,额头上已经渗出了血,双目炯炯有神,声如洪钟,大声说道:“在下何琦,叩谢章姑娘救命之恩!”

    “你就是何琦?”章毓卿问道。

    她之前见过何琦两次,一次在刑场,一次在公堂,何琦都是披头散发,被打的满脸血污,看不真切长相。

    现在何琦收拾干净了,头发整齐的束在脑后,倒是个浓眉大眼,五官刚正坚毅的汉子。

    “是!”何琦依旧跪在地上,又对王春娘说道:“王姑娘,我老娘生前多亏了你照料,才得以撑到我回家,我老娘说了,章姑娘救了我的命,王姑娘伺候她让她能体面干净的走,您二位就是我们何家的大恩人!”

    说罢,又是结结实实的几个响头。

    “别,别磕了!”王春娘手足无措的说道,伸手想去拦何琦,又想到男女授受不亲,只得僵硬的停在半空。

    章毓卿心中长长的叹息了一声,“你母亲走了?”

    何琦红了眼睛,说道:“我回家当天夜里,我老娘就走了,她走的很安详,说我回来了,她便没什么遗憾了……”

    “节哀顺变。”章毓卿轻声说道。

    何琦抹了把脸,说道:“姑娘,我已经安葬好了老娘。你是我何琦的救命恩人,没有你,我早就成了刀下的冤死鬼!大恩大德无以为报,从今往后,我何琦这条命就是姑娘的了!”

    章毓卿看着他,摇头。

    “救你的人有很多,除了我,还有方墨,你的师兄弟们,衙门的文书寇乐果,还有千千万万站在你身后,为你造势伸冤的京城百姓。”章毓卿说道,“缺了他们,单凭我一个人,救不了你。”

    何琦一笑,说道:“姑娘不必自谦,方墨他们救我,是出于兄弟情义,文书救我,是出于他良心未泯,百姓们救我,是怕有一天自己会像我一样,唯独姑娘救我全凭一腔善念!况且,没有姑娘精妙的计谋,他们再如何奔走,也救不了我!我何琦虽然是个粗人,可是个知恩图报的人!”

    章毓卿仍旧摇头,“方墨曾在上京途中保护过我们,帮你是为了还他人情。”

    何琦沉声说道:“帮您的人是陆公子,方墨他不过是按主子的吩咐行事。”

    章毓卿笑了笑,叹了口气,“何琦,真不必了。既然你都知道陆公子送我进京一事,也应该听方墨说起过我的处境。”

    何琦点头,“听说过。”

    “我不过是章家不承认的养女,无钱无权,自己生活都成问题。我什么都没有,你跟着我,没有任何好处。”章毓卿坦然说道。

    何琦是个糙汉,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着急之下,叫道:“姑娘,你是不是觉得我没什么用?”

    章毓卿刚要开口,看见何琦起身,走到一户人家门口。

    那户人家门口放着一只一人多高的石刻狮子,张牙舞爪的盘踞在门口。

    何琦双手环抱,轻轻松松的抱了起来,来回走了几步,脸不红气不喘,又原样给放了回去,地面都在震动。

    章毓卿目瞪口呆。

    石狮子是实心的,用料扎实,一只足有千斤。

    先前听方墨说他师兄天生神力,章毓卿只当他在吹牛,没想到真的见识到了!

    “我没读过书,脑瓜不聪明,也就力气大一点,会点粗浅功夫。”何琦拱手说道,“只要姑娘有用得到我的地方,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章毓卿立刻想到了她计划去青州一事,如果能拜托何琦护送她去青州,她一定能找到盛归心!

    “我……”章毓卿咽下了脱口而出的话,微笑说道,“我暂时没有需要何大哥帮忙的地方,如果有,我一定不会跟你客气。”

    她的计划是个秘密,在真正实施之前,她不能让任何人知道。

    章毓卿将挂在腰间的荷包递给了王春娘,“二姐,咱们也算是跟何家大娘有缘,你去买些香烛纸钱,去何家大娘坟头上个香,表表心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