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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挂灯祈福

    刘妈妈赶紧说道:“姑娘啊,宫里贵人的事咱可不能打听!”

    章毓卿抿嘴一笑,扯着刘妈妈的胳膊说道:“妈妈捡能讲的给我讲讲呗,我初来京城,两眼一抹黑,什么都不知道呢!”

    刘妈妈跟章毓卿来往过几次,还挺喜欢这个漂亮姑娘的,说道:“咱们京城原本就有花灯节,花神会在今天下凡,百姓们挂灯向花神娘娘祈福。今年吧,据说太子妃偶感风寒,病了几日。皇上和太子向来仁善,就有人提议挂灯给太子妃祈福!”

    章毓卿点头,“原来是这样。”

    都要全城挂灯祈福了,估计这太子妃病的不轻。

    刘妈妈摸了摸章毓卿如黑绸般的青丝,笑道:“姑娘,明日好好打扮打扮,京城有头有脸的人家都出来挂灯,姑娘这样俊俏的模样,不愁找个好婆家!”

    “多谢妈妈指点。”章毓卿笑着送走了刘妈妈。

    第二天黄昏时分,吃过晚饭,章毓卿到了章府大门口。

    章夫人正指挥着下人搀扶章毓莹和章毓舒上牛车,瞧见章毓卿俏生生的站在夕阳的余晖下,像一朵迎风绽放的花儿似的,顿时一阵气闷。

    “你坐最后面那辆车。”章夫人吩咐道。

    章毓卿行了个礼,去了最后那辆车。

    牛车很快走到了京城的朱雀大街上,街道两旁早已经摆满了各式各样的花灯,街上熙熙攘攘全是看热闹的人,摩踵擦肩。

    章毓卿将车帘撩开一条缝,目不转睛的看着外面。

    想起一路上跟着陆惟进京的所见所闻,便是谈不上饿殍满地,也多的是流离失所,朝不保夕,章毓卿微不可察的叹了口气,这个国家除了京城这几亩繁华地,不知还有几处能让百姓们安居乐业的地方。

    牛车停下来的时候,夜幕降临,华灯初上,各式各样精妙绝伦的花灯照的整个京城亮如白昼。

    外头不少人都在议论,“今年又是郑国公府的花灯最大最好看!”

    “宋太尉家的灯也不错,足有七层,三四个人高呢!”

    章毓卿下来的时候,一时间也被这富丽堂皇的景象给震撼住了。

    大街上最中心的地段都是留给京城官僚阶层的,章家分到挂灯的地方已经相当靠后了,人流都稀稀落落了许多。

    但章夫人依然与有荣焉,指挥下人挂灯的嗓门都比往日响亮几分。

    京城里官员大大小小不知多少,只有得皇上看中的人家才有挂灯为太子妃祈福的资格。章家能挂灯绝不是因为正七品的章作贞,恐怕还是看在了已故的章老太爷的份上。

    一路从最热闹的地方走到这里,章毓卿心里对章家在京城是个什么地位有了数。

    现在章家还能靠着祖宗的荫泽,凑上来挤一挤,但若是章家第三代子孙再不争气,章家就要沦落到底层了。

    章夫人指挥着小厮们小心的把一盏荷花大灯挂起来,层层花瓣展开,露出了里面黄色的蓬头,蓬头上面贴着老夫人亲笔写的为太子妃祈福的祝词。

    小厮们点灯的时候,章夫人怀里抱着最小的儿子,面前站着三个孩子,笑逐颜开的看着蜡烛一根根的亮起来,仿佛章家曾经的风光和运气就能随着这些蜡烛的光亮拉回到章家一样。

    今天是好日子,老夫人格外开恩,连平日里不许出门的袁姨娘也出来了,亲密的搂着章毓舒。

    陆惟挂好了自家的灯,听说章家也在挂灯,出于礼节,过来拜见章夫人。走到章家挂灯的地方,陆惟头一眼看到的便是章毓卿。

    街上花灯璀璨精致,灯下美人如花。

    非礼勿视,陆惟立刻别过头去,暗道章家出来挂灯都带着她,可见是认了她是章家人的,这女子漂泊半生,如今总算有了归宿,也不枉他费劲把人带进京城。

    “姐夫!”章毓谦先看到了陆惟,笑嘻嘻的叫道。

    章毓莹闹了个大红脸,看了眼陆惟,拿扇子挡住了脸,羞涩的低下了头。

    陆惟气宇轩昂,身材颀长,英俊的模样在人群中十分出挑。

    “见过伯母。”陆惟拱手行礼。

    章夫人笑的十分慈祥和蔼,“免礼,免礼!都是一家人,客气什么!”

    章毓卿后退了一步,转过头看向了别的地方。

    那日她连陆惟的名字都没敢提,只说了送她回京的公子,章夫人就跟被踩了尾巴的猫似的,差点没上来挠她,生怕她不知羞耻要抢章毓莹男人似的。

    这会儿她还是避嫌一点好。

    帅哥是好看,但总归是别人的。

    章夫人看女婿越看越顺眼,嘴巴都没合拢过,陆惟家世在京城数一数二,郡主之子,正儿八经的皇亲国戚,最重要的他本人在这群纨绔子弟当中出色优秀,已经是章家能够的到的顶级佳婿了。

    看着陆惟,章夫人猛然想起了章毓卿,趁着章毓谦和章毓诚缠着陆惟说话的时候,走到躲在角落里的章毓卿跟前,一脸施恩似的说道:“这里没你什么事了,你在这附近逛逛吧。”

    章毓卿道了谢,走了出去。

    花灯节这么盛大的节日里,有年轻男女挽着手,大胆的走在街上,时不时相视羞涩一笑,也有一家老小集体出来看灯,有说有笑,其乐融融。

    章毓卿怔怔的看着一个梳着双丫髻的小女孩笑嘻嘻的坐在父亲的肩头,脚上穿着一双虎头鞋,小手紧紧攥着一支拨浪鼓,一家三口相携从她面前走过。

    她刚穿越来的时候,也曾被章作明爱若珍宝的举坐在肩头,也曾有安氏温柔微笑着抱着她,一起穿过这摩踵擦肩的人流。

    曾经寥寥的美好时光,如镜花水月,最终只剩下些微的残存回忆,便是说出来,最多只能惹人同情叹息一声。

    她以为来到这个世上是崭新的开始,只是没想到,这个崭新的开始要历经家破人亡,颠沛流离,九死一生,好不容易又有了一个家,却一朝之间一无所有,老天好像要把她得到的东西全部一一夺去。

    章毓卿低下头,两滴眼泪落到了街道的石板上,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又吐了出来,才止住了心中悲愤翻滚的情绪。

    过了给达官显贵们挂灯摆灯的地方,便是平头百姓挂灯的地方,路边有不少摊子卖灯,做工自然比不上京城官吏贵族们拿来给太子妃祈福的灯精致,不过是普通的红纸灯笼。

    章毓卿才领了章府发的一两银子的月例,拿出了几十个铜板买了一只灯笼。

    那边陆惟拜访过章家后,便告辞离开了。

    他今日上午拿着精心准备的文章去拜访一位大儒,结果被大儒批的体无完肤,毫不留情的说他做文章匠气太重。

    陆惟自小优秀惯了,没想到会得如此批评,心里憋着一口气,让方墨方芩走开,自己一个人在街上走走散心。

    没想到,他又在灯火阑珊的地方看到了章毓卿。

    章毓卿借了摊主的笔,提着笔在灯笼上题字。

    从他的方向,只能看到章毓卿沉静秀丽的侧脸,再看她下笔如游龙,握笔有力,想起方才在章家挂灯处,章毓谦跟他抱怨章毓卿大字不识,粗俗无礼,一点不像章家人。

    “她亲口承认的,她不识字!”章毓诚作证道。

    陆惟皱眉,骗他就罢了,怎么机关算尽回了家,连自己的骨肉至亲也骗?

    今日拜师不顺,还连着两次碰见这个撒谎精,陆惟心情实在不好,正要转身离去,却看到章毓卿放下了笔,一双秀美的眼睛中盛满了盈盈泪水,映衬着飘摇的烛火,十分哀伤可怜。

    想起他刚见到章家人时,章家每个孩子都有自己的母亲护在怀里,只有她冷冷清清的一个人站在不起眼的地方,形单影只,孤寂凄凉。

    罢了,只是个身世可怜的女子,陆惟心中说道。

    待墨迹干后,章毓卿请老板把灯挂起来。

    “挂灯要钱的!”老板说道。

    章毓卿指着街道中间最显眼的地方,说道:“挂那里多少钱?”

    “那个地方贵着呢!至少十两银子!”老板打量了下章毓卿,看她打扮不像有钱人,敷衍道。

    旁边的路人劝道:“姑娘,咱老百姓随便找个地方挂灯,叫花神听见咱们的祈福就行了,犯不着往最显眼的地方凑热闹!”

    章毓卿把剩下的铜板都给了老板,说道:“我只有这些钱了,您看能挂到哪里?”

    老板晃了晃粗布钱袋,里面的铜板叮咚作响,撇嘴道:“这点钱还想挂灯?”

    章毓卿好脾气的笑道:“老板您行行好,帮个忙吧!”

    陆惟看着笑颜如花的章毓卿,想起两人第一次见面,章毓卿同样受着刁难和羞辱,心里想必也不好受,可脸上依然挂着笑。

    老板无可奈何的拿起了竹竿,说道:“成成成!我做个好人,给你找个地方挂上!”说罢,挑着灯走到了最角落的位置,挂到了绳子上。

    她的灯笼隐藏在密密麻麻的灯笼后面,一眼望去几乎分辨不出。章毓卿叹了口气,最后看了一眼,转身离开了。

    陆惟走到了灯笼下,找到章毓卿的灯笼,抬头看到灯笼上写着两行清丽独特的字:三湘衰鬓逢秋色,万里归心对月明。

    虽不衬今日的喜庆气氛,但诗的确算的上佳句。

    “这盏灯换个地方。”陆惟从怀里摸出一锭银子,弹到了老板身上,指着最显眼的位置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