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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是有了其它破败之处作为参照,还是真人主屋确实于清剿、查抄中得以保留得格外完整,静德王府仆役领路在前,将屋门打开后,源阳、源协实未闻见任何在往主屋进之前,事先猜测的尘土、灰霉气味。

    相反,真人居住过的这间主屋,除却还仅存不多、有人长久住过的活气之外,便只留剩下在场多人皆熟悉的玄元皇帝庙中之烟火线香气。

    此烟火线香气味道之浓,就似才方于此处燃着过几支一般,凡目光所及之处,细闻皆有淡淡气味飘出。

    明明整一片玄元皇帝庙内及四周,于过去这段时日之后,再无丝毫道观原址、样貌、状况余剩下,唯有真人居住过的这间主屋,似乎仍在昭示这处翠峰山山顶,曾有过一间香火繁盛、人群来往络绎不绝之道观。

    “两位医正……请……”仆役摊手躬身,将源阳、源协指向所言之黄纸道符八卦图处。

    源阳、源协未曾对真人所居之处有何影响,眼下此一回,兹当是头一次进到真人房中,房内已无任何陈设、摆件,独仆役所指向之处,无论地面、墙面,抑或天井之上,皆泛有一抹黄光。

    想来黄光发自终处,便是所言八卦图之所在。

    姊弟两人顺仆役所指,朝前走去,仆役仍不住提醒几句,要两人留意,自己则反向而行,缓缓退出了屋内。

    而真人主屋门外,正站着同行其他人,源乾煜立于最前,探首向房中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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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路上他亦言要随一双子女入屋内,然此一双姊弟却对父亲严词相拒,无论以年岁已高,或是身体缘由,甚至言语之中还搬出了母亲顾氏——两人如何都对父亲要同往一事,不予答应。

    源协自是一腔因年轻气盛而显得莽莽广广,凡事皆以亲身经历尝试为参照,否则对百事万物皆不置信。

    源阳则是因异骨、僵血两番经历,亲眼见过胞弟苦痛之状,彼时所心生之自责,终于此一回得以与胞弟决然同行。

    并非胸有成竹,只是一来,过往数月已为几桩异案耗尽心力,此时所想,或因此符纸八卦图真得致病,倒还了却一时之后仍须行之劳心劳力。

    其二,源协所行,其实亦源阳所愿自身去行之事,为医者,岂有较将自己躯体置于病中,更为直截了当之观察病症情状之法,亲身体验得愈多,则所知愈多,所知越多,则救人越多。

    自然,于当前状况之下,其一远高于其二——无论韦巨源,还是武三思,于不期而遇后的此一番相谈之中,显然是有事隐瞒,且隐瞒之事,必与当下鳞症、鱼怪之案相干,只对方一直遮遮掩掩,环顾左右而言他,一直以藏拙于巧来盖过已然得知之事,却又不断想要从敬诚、源乾煜处获取讯息。

    身之乏累,多作休息便可;心中乏累,只得萌生退意。

    两方如此拉扯,让在旁旁观的源阳不堪此事之重,心生不愿再于其里牵扯过多之念想,倒宁愿踏入此符纸八卦图,万有其一染上何重症,正是可全身而退之时。

    “阿姊,吾便先行一步靠近,而后未有何异样,则阿姊再入,如何?”源协一句言语,将源阳唤回眼前状况之中。

    “否,此一回,我先入。”两人距黄色光源越来越近,源阳回驳源协提议,先一步朝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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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眼前所见,未有静德王府仆役所述那般骇人,不过如字面一般,只是条条黄色符纸于地面贴出的一张方尺约半丈大小之八卦图。

    而八卦图亦再寻常不过,乍看之下,唯一有些不同的乃是乾、坤、震、巽、坎、艮、离、兑八种卦象之中,并无阴阳合会之阴阳鱼于中心处,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空白。

    “源娘子,向前踩入八卦图,便即觉一阵晕眩难捱,暂还是未要亲身试的好!”静德王府仆役当着家主的面,壮着胆子朝里对源阳喊道。

    源阳讪笑一声,与面色同有些急张之源协对视一眼,似在言“来都来了”,便毅然一步踩入八卦图内。

    此时于门边只能瞥见源阳向里大跨一步的源乾煜,不禁亦随那步子,踏入房中,又被敬诚从身后紧紧攥住,“终得有人最终……”

    敬诚话未完,眼神里满是须有多通道法之人,当留于最后之意。大风小说

    源乾煜便不再朝前,只不远不近看着女儿以身入八卦图,而浑身一时为微黄发亮之光明照。

    源阳虽谈不上害怕,但仍不觉屏住气息,踏于八卦图其中一张符纸之上。

    不知是身体发颤,抑或符纸确有道术含于其中,总之才方踏入,源阳便觉有一股酥麻之感,自脚底向上传来。

    “协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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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源阳因这般奇妙之感,不禁轻唤一声。

    而源协看来,却并非如此,他所见乃阿姊才方踏入那八卦图中,身体便不自觉瑟瑟打颤,方才简短只叫自己小名,是为求救。

    于是他二话不说,大步向前一跨,同踏入八卦图里,一手伸出,欲拉住源阳。

    还未触碰到阿姊,源协即感不止脚底,乃至浑身上下,皆有一股不可名状之气流环绕,想来自己都发笑,此般感受颇有小时坐于家中廊下那般前后贯通处,而暖风正起,恰从身周吹过。

    他瞬时明白阿姊方才那一声呼唤是为何故,自己此时亦快适至享受起来。

    然就在他缓缓将眼闭起,欲多行感受片刻这般久违的舒适时,源阳却一手将他手臂攥紧,猛地一拉使他睁开了眼。

    “你亦感彼般无根无据之快意否?”看源协仍有些恍惚,源阳追紧问了一句。

    “唔……”并不十分确认自己已然清醒的源协,却仍残有些理智,在阿姊问过之后,自然而然将脚挪离符纸之上。

    果真,将脚抬起的当下,即再不感有何顺爽之意环绕身周,而他自身也清醒过来。

    “如何有何头晕目眩,腹中翻滚,脊背刺痛之感,汝这家奴,张嘴信口胡言,吾与阿姊全然未觉不适,倘若要言有何异样,只不过方才那阵快适,险些让吾失了神智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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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源协回头朝门边众人高喊道,其间一言怒点静德王府仆役。

    “既无事,先行离了那处八卦图罢!”源乾煜回应得更为快些,且听闻无事发生,便自顾自向前走入源阳、源协所站之处。

    然父亲才方行至距符纸八卦图仍有二三步之遥处,源阳、源协便纷纷留意到父亲眉头一皱,口中轻声嘶叫开来,很快又将一手扶住前额,缓缓蹲下,逐渐伏地。

    “阿爷!”源阳、源协心中一紧,双双抬脚离开符纸八卦图,大步跃至源乾煜身边。

    而源乾煜大口吐纳几回,缓缓回道,“不妨事……无妨……只忽觉脑中一阵发紧,后又多刺痛,故而下蹲休憩些许,不妨事……”

    源阳、源协面面相觑,而门边众人更是唯恐避之不及,纷纷往门外更远处退了几步。

    只敬诚留于原处,询问源乾煜究竟如何,得到积极答复后,才稍往门边去了一两步。

    源阳与源协,一人以手抵住父亲风池穴,另一人以指尖轻揉父亲合谷穴,待源乾煜稍能以自己气力支撑住身体站起后,两人才一左一右,将父亲搀出至真人主屋之外。

    而才将源乾煜交托于敬诚手,两人便转身回到房内,稍待片刻,屋中便很快传来撕纸的清脆窸窣声。

    “如今可有何人再敢往八卦图原处去?去者若受伤受损,之后无论身躯欠缺或是医药支度,皆由吾源府包管,可有人再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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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人再度从房中走出,手中握有撕下的黄纸符咒,将其置于一旁后,源协开声对在场所有人问道,“可有人再试?”

    此语主对一众家丁所言,唯有早先进过真人曾居主屋之家丁,才能相较出撕下符纸后的区别,若此时家丁再往,却感不出有何异样,则说明符纸是为致人深觉不适之物——此举是为两人撕下符纸后,再难感起初那番快意,若家丁众人亦不感难忍,则万事大吉。

    玄元皇帝庙这般大小,虽仆役、家丁皆言各处都已清洁打整过,但既真人曾居主屋有这般八卦图在,其余别处,难免亦或有其它机关陷阱——虽暂不知是何人所为,但既有谁人皆不知之如此,则眼下弄明,终安心些。

    源阳、源协此行,大有不查明颜娘曾言之事,便不离玄元皇帝庙之心,眼下争分夺秒虽不至,然愈早弄明此一处,则愈早防备之后所生之事。

    家丁自然对此八卦图心有余悸,无人上前,一时陷入僵局,武三思却将一人以脚蹬了出来——正是最早出头言真人曾居主屋有异样之静德王府仆役。

    此举已然甚为明了,无须任何人多言,此人虽身躯打颤,却仍向屋内走去,并以尽快之行动站入原本贴有层层符纸之处。

    站定只消片刻,身躯便当有反应,然此人已然于其上走动过几步,却未见异样。

    “由此,只须查明这符纸自何处来,便知何人行下这般机关矣……”源协难掩脸上笑意,指着仆役所立之处。

    说时迟,那时快,仆役才方欲行离原本八卦图所在之处,众人却只听到自他脚下传来石板碰撞相击声。

    而就在众人分辨此音为何时,沿原本八卦图之周圈八向,各裂出一道口子,而自此口,数道细小黑影快速飞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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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未待源阳、源协反应,静德王府仆役便为才见之无数黑影——当是某种细小利器,贯穿周身而倒在地上,一命呜呼。

    两人惊魂未定,门外之人听见异响,也朝里赶来,就在在场众人目光皆定于血泊之上时,八向露出的口子开合更大,向上抬起,透过缝隙瞧见,正是一道台阶橫于其下,但因仆役倒于其上,最终得将台阶入口全然打开的石板,此时不得张开。

    一片惊讶声中,敬诚言语传来,“且……”他不解眼前之状,但终还需由他拿定主意,于是他向前挺胸,正了正姿态,又顿了顿,再言,“且莫管下方有何,将此——此一具尸首搬离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