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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见过阿爷、阿娘后的源阳、源协,思绪未尽发生太多变化,倒是二人自分别囚禁于两间囚室,看到双亲时,才是姊弟俩入狱后头一回碰面。

    与其说那一日是阿爷、阿娘前来探视,倒不如说,是在为这一双姊弟,制造了见面时机。

    两人与双亲才方遇见,源阳即拖住顾氏的手,连唤数声“阿娘”后,悄然在她耳边言语几声。

    顾氏先是单眉一挑,后作一脸吃惊状,“则这几日你是如何……?”

    欲言又止之状,让在场的韦巨源和其他人一头雾水,顾氏斜眼瞧见众人此状,又转向韦巨源,作恐缩状,“韦相……向韦相擅开此口,实难为情,只是吾女源阳,于此大狱之中,女儿之身难免多有不便,眼下可否由吾与她独处片刻,免去些尴尬。”

    顾氏所言虽未尽涉及任何细枝末节,却四处显出当下此刻,源氏一家四口对刑部尚书韦巨源的处处拿捏。

    在韦巨源开声回应之前,这般拿捏还未尽明显,但一经由他作出答复,屈于其下,却知其全数短处一事,便尽览无遗。

    韦巨源反问道,“当下大狱之中,女囚又何止尊府阳娘子一人,人人皆是女儿身,未尽便利处亦有许多,即便是韦某,也不便予诸位开此先例……”

    “大娘子还是于韦某与府尹,及眼下兵士皆在场之况下,尽行其事,如实有不便处,吾等将身背过,大娘子观韦某此番办法,以为如何啊?”

    “既是女儿私事,又如何背身不背身,难不成大狱之中众多女囚于囚室之中,不禁同生相似事项时,韦相等亦于一旁背身观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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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娘子如此便是强词夺理了,其他女囚又怎有这般双亲前来探视之机?”【1】

    【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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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

    【说】

    “终人人有别,源阳乃是吾源府长女,且如今所谓罪责尚未确认敲定,如何便与其他犯人受同等对待?”

    “大娘子且勿要再行此口舌之快,切莫忘了眼下汝等四人可立于一处相谈,是拜何所赐?”

    “韦相亦勿忘却,吾与夫君源乾煜,乃是应承过韦相何样事由,才肯立于此处?”

    两人争执不下,而纷纷搬出旧事,顾氏、源乾煜得见源阳、源协,自是心愿已了却小半,得将二人自狱中救出更是暂且不敢去想,因此以两方之间权衡利弊,自是想要源阳、源协尽快认罪的韦巨源更为迫切。

    故而,在略显沉默的对峙中,终还是为源氏几人拿捏住性子的韦巨源先开了口,“既需独处,且非连尊府源公与二位之子源协,亦不得留于此处?”

    顾氏不假思索答道,“自然,还劳烦韦相将他二人带往别处,或问或审,悉听尊便。”

    韦巨源眉头一皱,心中暗想眼前四人好容易聚于一处,且之前有言在先,是要源乾煜、顾氏二人规劝源协、源阳姊弟暂且认罪伏法,眼下源阳数句耳语,便弄出此一出动静,不知四人究竟打得何样算盘。

    因此事而生疑,韦巨源便心生一计让顾氏、源阳不得所愿,而自己一方更得以探出虚实,“眼下此间大狱,可供相谈之处又有几个,汝等自是一家四口,则不必强行避嫌,倒是背身便可。”

    他自以为如此既能使方才喋喋不休的顾氏不适一阵,而此时决定将四人留于同一处,则难免还是要将所谈之事尽数说明白,既要尽数说明,之后便不便使出如眼下这般的拖延之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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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既遂了顾氏的愿,一众人撤走,只留源氏四人于此,又能让顾氏、源阳难堪,还能将事先商讨定下之事继续,一石三鸟,韦巨源阴邪一笑。

    见到这番笑容,源阳不由也背过身笑了出来,她要的只是与源协独处,而同时顺带听一听父母于城中听闻之言,见得之事。

    韦巨源如此,便是间接助了由此想法的源阳一臂之力。

    而就算如此,他也还只以为自己控住了局面,而一切确又尽在自己手中掌握。

    由是,便可称为源阳以当初韦府之行的经历,及对韦巨源性子之知晓了解,从而反其道而行之之拿捏之举。

    可如此亦有不尽完全之处,源阳全然不知随双亲而来之另一生面孔之人为何人,而同样久未得见的玉璃,只是满脸惊恐地躲闪众人——现在此二人已由韦巨源携众兵士带去大狱外头,再欲见恐难开口。

    且眼下有更重要的,便是尽快将与源协未尽之言言罢,此外再通过父母二人,知晓东都城中这几日的变化。

    四人相互配合,源乾煜拉过源协,背身站于一侧,没成想自己却被妻子顾氏拉了回来,“怎做的这出戏,还把阿郎诓了进来?”

    源阳未得禁住,爽朗笑了两声,再警惕地看向韦巨源一众离开的方向,特特大声嚷开一句,“还请阿爷再往外退些!源协!汝亦是!”

    源乾煜、源协配合着向外退,才行至大狱牢门旁,便见两名兵士鬼鬼祟祟地倚靠于门外侧,竖起耳朵向里头凑近仔细听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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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位军爷,方才韦相所言再清楚不过,留在下一家四口将私事处理完罢,后再由韦相亲自询问,怎眼下二位似一副欲先行于韦相知晓之状?”

    源协极尽揶揄道,但手脚上所缚绳链一时限制了他的行动,不然于两名兵士而言,更加像是以韦巨源之威压之——此时的源乾煜、源协根本不足为两名兵士所惧——一人致仕许久,一人受过器重但眼下却困于狱中,甚或被定罪之都城长安之医正,无论自何处思索,皆抵不了此时东都中韦巨源一人之威,想此韦相,与武氏静德王,才是眼下东都之中,以几句言语便能将寻常人如此二名兵士,置于死地之其人。

    但源协话至此,又拿出韦巨源之言威慑,两名兵士虽得了韦巨源盗听得指示,但眼下被拆穿,恐至韦巨源跟前也会被视为擅作主张,不如趁这时被拆穿,知难而退。

    两名兵士讪笑着退下,转而溜达去往别处,换源协、源乾煜站在彼时他二人之位置。

    直到源乾煜立直于门边,才找到些许内心安宁,亦才直视儿子,看见他半脸处的伤痕,便开口对源协问道,“此数日,可遭了苦头?”

    “不妨事,不过同间囚室有一名死囚谓之曰乔大,名为乔大,气性亦大,不过我惊醒于所做一梦,醒来时惊叫声方大些,便遭了一顿拳脚……”

    源协无奈笑笑,“即便如此,早些时候儿才救了他一命,亦说不定。”

    源乾煜短暂沉默,本欲详细问问其中情形,但转念一想,源协自小长至现在,锦衣玉食惯了,虽异骨、僵血两案中遭了些罪,但对其大咧本性并无太多收敛,由此一番牢狱之灾,许是改头换面能再进一步。

    如此想着,源协一时亦未再言,因自身后顾氏、源阳处传来呼唤他二人的声音。

    才方走入其内,顾氏直与夫君交换了一番眼神,“信已交由阳儿得了,详细事由,由她二人对谈,许还快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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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源乾煜回应“是”,才眉梢一挑,“啊呀,怎将其人忘在外头!?”又很快压低声音,“那敬府家丁自东都来,所为岂非正是此事!”

    心急归心急,但此时要将那人唤入此处,韦巨源定是不让,源乾煜长叹一声,“全当信中尽数写全,之外的事,为父与你二人阿娘,倒亦听得些许,稍后与你二人再言便是,眼下……”

    源阳未待父亲将话说完,便直接接上言道,“长安亦有身患鳞症者,其非正是还都长安时,由东都带入的?”

    说罢又自言自语,“如此武断亦未必,盛营中多有自清理河道后既染得鳞症之人,多数兵士、武侯皆先于彼时前往长安,前后时辰未尽对得上。”

    源阳一面嘟囔,一面将信转交至源协手中,由他粗略看过,继续说道,“若如信中所言,此鳞症实由最初一人,从而传至两人,且三人皆最终因此,落了个丧命下场,莫非此鳞症竟可于人同人间互传?”

    “此信用处怎艰深至此!”源协满脸厌弃地抖一抖手中的信,“若同信中所述,便同阿姊所言无异了,只是我与阿姊皆与那般数量之患鳞症之人接触多时,怎过去这些时日,竟未见有何反常之处?”

    源阳摇了摇头,“确连一处觉异之处皆无,究竟是为何故,此事或可与盛营之中人尽不知所踪相干?”

    两人一人一言,将心中疑惑如倾倒壶中水般尽数洒出,却尽数落于地面,全然无解。

    而以两名兵士行调虎离山之计,自己却藏躲于隔壁间暗藏囚室的韦巨源,此时徒然行出,将四人皆吓了一跳,“早知此人并非你源府之家丁仆役,原那封信中,所言竟是此事!”

    韦巨源一把夺过源协手中的信纸,粗看两眼,暗自颔首,并将自己自韦府带来的府兵,唤至身边似着重耳语了几句,那人便快步向大狱之外跑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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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阳娘子、协郎君好运气!本今日韦某如何都要将你二人以鳞症祸乱东都之罪定下,谁知长安同遭此难,今日便不便以此事再行逼迫二位供认,只待他日,若长安之事有了交代,许二位医正还有戴罪立功之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