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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既言必有失,源阳也少不得顺势与源协继续谈论下去。

    彼时青沅大惊,吼出一声后,陷入昏死中,各人既觉由青沅、紫汀处获知无望,只得自行将近期过往之事拼凑于一处,以求得线索,进而破当下鳞症之局。

    自盛延德身周便知,鳞症与异骨相仿,只不过异骨自人骨骨面生出,突穿于体外,鳞片于体表肌肤长成,紧附于其上。

    只以此判断,此症与先前灵晶石,想来必脱不开干系。

    可无论灵晶石、精冥石,哪怕彼时吟天殿中之奇石宝玉,都以统一拆下封存,由礼部收管,刑部尚书韦巨源因吟天殿获罪,想必这些礼部官员不敢再对其中之物轻举妄动,且又有异骨症此一闻所未闻之怪病,是因吟天殿而起,奇石宝玉自收管处流出的可能,同样无。

    而据盛延德所言,他这一支兵马除清理洛水之外,异骨症期间皆不在东都附近,即便是异骨症风行期间,这群兵士也未有机会入东都城,因此绝无可能那时就得上了鳞症。

    除此之外,从患上鳞症的兵士数量判断,若非长时间身处洛水旁,又怎至这般人数,就连盛延德如此一名统军亦在所难免。

    故而究其缘由,是为灵晶石,或为它物,直至此时两人也未有结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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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源阳所谓“其中最为怪异之处”,原本是为引开源协想要同去翠峰山一趟的心思,特意搜寻来的话题,因此事同鳞症缘由一样,鳞症在患病者身上的体征,亦是一处难解之谜。

    “如今已知异骨是由灵晶石久而照射,使常人骨态病变,才致突生非常态骨刺,以锐物去之,便可包性命无忧。”

    源协自言自语,又像是欲以回忆当时情形,启发自己与家姊一般,平常说话,但言语之间悠长而又停顿,难免显得有些神叨古怪。

    就是这般在夜色下若有所思的模样,逗乐了本亦在思索的源阳,“不得其解也就罢了,如何值得你现如今如此一副模样。”

    “怎?我此刻模样又怎?”

    “怎也说不好,似利恩之前所言,你一旦深思,面容停滞在一处,颇显呆傻。”源阳笑出声,想到此时早已入夜,又很快轻捂住嘴,镇定下来。

    “眼下这般时候,阿姊竟在调笑……”源协无奈地摇了摇头,捂住一侧面颊,继续若有所思。

    “僵血症,乃是吸入异骨者尸首骨粉,渗入体内,从而致血流淤结不畅,此状又与异骨、鳞症颇有不符,故而以我之见,尚不置于此时讨论中为妙。”

    “我倒不觉毫无关联,无论彼时青沅体内为何人,终归其人与盛延德都提及盗尸,并以尸首碎块成浆,淋入河岸,兵士屡屡触及与尸浆相混河水、沙土,则或生鳞症?”

    源协嘴微张开,思索片刻,并未直言不可能,而是转而提出疑惑,“盛延德治下数百兵士,只其中部分患上鳞症,此又作何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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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时盛延德将衣衫褪下,你可见他双手双臂之上布满何物?”

    “何物……”

    源协陷入回想,“岂非为刀剑所伤留下之伤口?为兵之人,操练、参战,难免兵刃不长眼,留下伤口亦是……”

    他顿悟家姊所指何意,猛然站起身,源阳担心他伤未痊愈,起身扶住,“阿姊所指,莫不是夹有尸浆之泥水,经由伤口渗入体内,故而致病?”

    “正是,我留意过数人之手,并非人人都同盛延德与其他一众染有鳞症的兵士一般,因操练、征战所致伤口,未尽于双手、双臂显性,故而搬运、起落尸首时,或恰逢持续数日,皆未以伤口触及泥水,由此逃过一劫。”

    “如此说来,甚有些道理,可这些时日与尸首、河滩沙土相交之人,定不止此一众兵士,暂行看管移运尸首之人,亦有触及之嫌,如何此时唯有兵士身染鳞症……”

    过往几月,眼下乃头一回,越是将疑案分解,越是不断出现让己方愈加困惑之事,源协此时提出的疑问,源阳事先想过,但没能得到线索,更莫提解答。

    阿姊僵在一处,源协自知方才所言,确有强人所难之处,便干笑一声,打起圆场,“要说平日行医、处事、查案,还得是吾家阿姊,观察至此般细致,我亦于内医局习医良久,却仍未至阿姊之境界。”

    “何处学来的捧杀之术,就事论事,如今鳞症实为往来数月,所遇最为棘手之案。”源阳苦笑着摇头。

    “阿姊何出此言,所谓天未绝人之路,无论早先异骨案、僵血案,又何曾自初始之时,便一番风顺,此刻的阿姊竟同早时之吾一般,对案不得其法,只得向自身发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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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源协不知怎的,似乎忽然知晓以往双亲、阿姊的立场,想法忽然通透起来。

    “你倒教训起我来,”源阳嘴上虽这么说,心中却多有些欣慰,“天无绝人之路,倒是句中听的吉祥话,然无助于眼下状况。”

    “细想自异骨案始,吾二人所经事事得成,皆是他人助力——甚可言,若无他人相助,无论异骨案,或是僵血案,又与吾等何干?吾二人只是两名寻常医官,岂有查案、破案之理?”

    “此一回,眼见盛延德身患鳞症,裴谈年迈,又不便时时处处请他出面,敬叔父、雍王殿下,就连利兆、利恩此时此刻都远在长安,想必全然不知东都又处一崭新异症、怪诞奇案之中。”源阳面容愁云密布,与月照漫天全然不同。

    与此同时,夜深之兆渐起,四周逐渐升起寒意,石案上的烛火减弱,虫鸣声远超任何杂音,就连竹林中锦鲤于水中游荡,激起的轻微水花,也同样能清晰收入耳中。

    “然,翠峰山一事则何如?”源协强忍因细听虫鸣鱼跃而生起的睡意,避开阿姊对自己眼眶泛红而追来的目光,挤出一句。

    “早先也都见得,阿爷、阿娘自是不愿我二人冒险,念及你与我之性命,尤以亲身患过异骨症之你为要。”

    源协连连摆手,“切莫以我为重,若放阿姊独自一人去,阿爷、阿娘须顾及的,则并非我一人,而定是你我二人。”

    “我懂你之意,虽说为百万、千万人性命,将己身生死置之度外,过尤壮烈不止,而即便只以你与我二人言,性命终归只有一条,异骨案解了,僵血案解了,鳞症案解了,若无性命,下一回若何处再生何异案,或有他人能将其解了,可你我即便于极乐之地,亦未必会安心罢。”

    源阳猛然想通,过去这段时间,双亲、刘氏兄妹、雍王、敬诚、裴谈之众固然重要,但自己身边最得力的帮手,终还是自己胞弟源协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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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回都是他挡在自己身前,将危险狠狠拦下,甚屡屡以身试险,此一回若无他相伴于身旁,以自己一人,恐无事顺利,毕竟从来善于动手的,都是自己这名胞弟。

    想着想着出了神,余光瞥见因注意到对面出身,而安心张嘴打起哈欠的源协,源阳心一软,决定此时此刻不再计较这些无论要紧与否之事,而是转而劝说胞弟去往房里入睡。

    “可往翠峰山一事不定,我又怎能安睡……”源协如此说道,但困意却不听使唤一般猛地袭来,只觉自己被阿姊搀扶,至卧榻上躺下。

    东都的夏夜确较长安略显湿润些,因而口鼻处吐纳,极为舒适,不消片刻,源协便对方才谈论的事,连喃喃几句都做不到,昏昏然睡去。

    但感觉未经安睡几时,忽然听闻无论房顶,或是褟下,都有锐物刮动硬处的声音传来,源协瞬间清醒,摸索烛火之余,更是借微光四下张望究竟房顶、褟下是何物动弹。

    此时距入睡之时,想必未过去许久,因屋外除月照外,还是一片漆黑。

    偏就借着只有一半,却亮至异常的月照,才恢复些许视力,源协便从窗上辨出一人身影——盛延德,和身影同时被察觉的,还有阵阵短促的银甲撞击声。

    “盛统……?”源协才要出声,才发现月照之下,并非只有盛延德一人,而是房前小院密集立满了兵士,从窗上的影子可以看出人人头戴盔甲的模样。

    奇怪的是,明明门窗紧闭,却依稀能闻到那股早先于草场之众,闻见的鱼腥腐臭,且随留意时间增长,越来越浓烈。

    他不停抽动鼻翼,想要辨明这般恶臭的来源,嗅闻之中,头不禁向自己卧榻底部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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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余光指向之处,才看一眼,源协便屏住了呼吸,但同时一阵强烈的失实感传来——自己当是在做梦,否则卧榻之下,以及房中地上,不知何时增出数十个大小黄土包。

    每个土包之中,都渗出了先前在草场上见到的黏滑汁液,而汁液带出的,还有大片大片、长于盛延德及其所属兵士之身的鱼鳞。

    “醒来!醒来!”源协不知以何等角度唤醒自己,以摆脱于梦中阴魂不散的鳞症军队。

    “醒来!醒来!”随着自己的呼唤,梦中窗外、地上的活动更甚,盛延德似已在门外蠢蠢欲动,跃跃欲试准备强入房中。

    而地上此时爬出十数具血污白骨,要附上榻来。

    “啊!”源协一身大喊,从榻上坐起,猛地睁眼看向窗外,却早已是一片发白——忽而早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