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舒大概能猜到他后半句没能说出来的话是什么。
虽然申向衍总是喜怒不形于色，对人也好像十分淡漠，但是其实他比任何人都要在乎朋友。
现下王择豫受了严重的脚伤，后半生或许会告别赛场，告别陪伴他十几年的篮球。
这对于王择豫来说，或许比死更要难受。
申向衍正是了解这一点，所以想要循环，让一切恢复原状。
可循环的代价，就是她的死亡，即便还能复活，申向衍也说不出让她去死的话。
她替他补充道：“找到陈话书和班长，然后再循环，让时间回到过去，让王择豫的脚恢复原状。”
申向衍垂了垂眼帘，眼神有些复杂，他沉默了几秒后，淡淡应道：“我就是这个意思，只不过你又要……”
“这算什么！”
孔舒打断了他的话，冲他微微一笑，扭头继续走路，“我从小到大都特别能忍痛，有一次小腿前骨磕到了楼梯角上，白骨都露出来了，我怕挨骂，愣是一声也没吭，跟在我妈屁股后头走回家了，虽然……死的时候要比它还疼上那么一点点，但是对我来说，还好。”
申向衍看着她的背影，听她语气越是轻快，眼中的心疼与不忍就越是难以掩饰，但他什么也没说，只默默跟上了孔舒。
“我们顺路去趟医务室吧，你的嘴角一直在渗血。”孔舒轻声说。
“好。”申向衍轻应。
到了医务室前，见门开着一个缝隙，孔舒发出了一道“咦”声。
之前的几次医务室的门虽然没锁，但也都是关上的，这次怎么开了个缝隙？
“是有人来过了吗？”
孔舒疑惑地推开了门，抬眼看向医务室内，医务室的窗帘随风吹而飘动，地上的水渍干了一半。
看来没有人来过，窗户也没有关。
她走到桌子底下，摸了摸桌子底下，触碰到了冰凉的物件，
吴水笛的平板电脑还在桌子底下安稳地躺着。
申向衍从药柜里翻出了碘伏药棉，站在镜子前，自己给自己上起了药。
“需要我帮忙吗？”孔舒从桌子后面探出脑袋，看向他。
“不用，这点小伤，擦一下就好了。”申向衍说。
孔舒从地上爬起来，走到窗边去关窗户。
啪嗒。
一滴水掉在了窗台外面的边缘，和窗台上的泥水混杂在一起，顺着墙缝流了下去。
颜色是棕褐色，像是铁的锈水。
是屋檐上的雨水吗？
她将手缓缓伸出窗外，摊开手掌。
啪嗒。
又是一滴水，恰好落在了她的手心上，这次并非棕褐色，而是红的。
红得刺眼，红得鲜明。
不是水，更像是……血。
孔舒愣了一下，将头探出了窗外，接着，她的瞳孔猛一皱缩，倒吸一口凉气，怔住了。
正上方，陈话书悬挂在六楼的窗户外，双手垂在身侧，两双眼睛瞪得滚圆，脖子上被教室里的窗帘缠绕住，浑身上下都被血浸红。
刚刚的血，就是顺着她的身上流下来的……
“对了，你不是说你看了陈话书的聊天记录吗，都是些什么内容？”
申向衍上完药，将药放回了原处，扭头看向孔舒，却发现她半个身子探出了窗外，抬头望着头顶，一动不动。
“孔舒？”
他奇怪问道，“你在看什么？”
“看陈话书。”
说完，孔舒抓住窗户边框，身子直直地向后仰去，吓得申向衍连忙冲到窗边，伸手去抓她，可她却及时掉了个头，顺势翻出了窗户，平稳落地，站在了草坪上。
医务室窗外的墙上，已经被血滴出了一大片红色痕迹。
申向衍见状，也抬脚踩上了窗沿，爬出了窗户。
两人朝后退了几步，这才看清了全貌。
陈话书还是被杀了……
对于这一次陈话书被杀，孔舒早就已经预料到了，所以并没有太过吃惊，只不过看到陈话书的死相如此之惨，她还是忍不住可怜起陈话书。
谁能想陈话书一次死的比一次惨？
虽然平时这娘们是挺讨人厌的，但罪不至死。
片刻后，二人一起进了教学楼，飞快地向六楼跑去。
到了六楼，他们找到了陈话书所在的那个教室，发现前后两个门都紧锁着。
“让开。”申向衍说了句，随即开始向后退。
见状，孔舒立马闪到一旁。
申向衍抬脚，干脆利落地踹在了门上，门闩和木头连接的地方瞬间便松动了，申向衍又接连用力踹了几脚，这才将门踹开。
教室里，窗帘紧紧系在了教室墙边的暖气片上，延伸到窗外。
她与申向衍一起抓住窗帘，将悬挂在外的陈话书的尸体拖回了教室。
与此同时，办公楼。
黎鸣站在值班室窗边，将教学楼六楼发生的事情尽收眼底。
他的表情分外诧异，手中端着水杯，食指一下接一下，有节奏地轻轻敲打杯壁，若有所思。
良久后，他拿起桌上的手机，拨打了一个号码。
“喂？警察同志，你好，我是沂川一中的老师，我刚刚看见我的学生杀了人……”
……
孔舒摸到陈话书还带着温度的皮肤时，忍不住心底一阵发毛。
“还有温度，她是刚刚被杀害的。”
孔舒尽量让自己的心情平静下来，仔细去翻找陈话书身上有没有其他的伤口。
造成陈话书大面积流血的，是她脖颈上的刀捅伤，并且，陈话书的心口窝有一个很小的针眼，虽然细小，但是轻轻按压胸口，还是能发现有鲜血通过针眼向外冒。
“和上次一样，凶手取走了陈话书心脏里的血液。”
孔舒喃喃着，眉头紧锁，“这么短的时间里就能做到这个地步，抽血，挂在窗外，割脖子放血……”
其他的，她都能想明白，可为什么要挂在窗户外面？
难道凶手是故意让人发现陈话书的？
“你有没有发现，凶手好像刻意让人发现陈话书的死。”
申向衍也想到了这一点，先她一步讲了出来，他的视线在地面扫过，最后定格在暖气片下。
他弯腰，伸出手，从暖气片下拿出了一个东西。
一块拇指大小的透明玻璃碎片，边缘还蹭上了浅浅的血迹。
“碎玻璃？”
孔舒奇怪，“窗户没碎啊……”
“不是窗户玻璃。”
申向衍捏住玻璃片边缘，缓缓放在了眼前，微微眯起了眼，“是眼镜碎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