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头顶的树杈突然断了,砸到了你头上。”申向衍说。
这次循环,他们没有回到马路路口,而是回到了在遮雨棚下躲雨的那个时间点。
时间的回溯点又变了。
从最一开始的人行道,到了后来的路口,又变成了现在的遮雨棚。
到底是因为什么原因而改变的?
疑惑之际,孔舒注意到申向衍的左手正不受控制地颤抖。
“你左手怎么了?”
闻言,申向衍抬起左手,握拳用力攥了几下,可左手依旧颤抖不止。
他轻描淡写说道:“刚才我想拉你一把,结果手被压在了树杈下面。”
孔舒忍不住皱起眉头:“一定很疼吧?”
“嗯,就像是被千万斤重的东西碾过了一样。”
申向衍顿了顿,又问,“不过,你每次……都这么疼吗?”
孔舒耸了耸肩膀,望着遮雨棚外的磅礴大雨,说道:“一下子断气的话还好,没来得及感觉就死了,被车撞死的时候是最疼的,因为肺脏都碎了,而且不会立刻失去意识,不过最痛苦的,还是在小池塘被淹死的那一次,像过了一个世纪那样漫长,估计……我以后再也不会靠近有水的地方了。”
虽然不至于对死亡这件事情彻底麻木,但是单纯的疼痛对孔舒来说,已经不是什么值得深究的问题了。
话说完半晌,没听见身边的人有动静。
她扭头看向申向衍,却见申向衍正看着她,眼神复杂。
每次循环,孔舒都没有表现出太过激的反应,这让申向衍一直以为,死亡对孔舒来说没什么大不了的。
毕竟,人在亲身经历之前,永远无法对他人的遭遇感同身受。
直到一分钟前,一根只有腰部那么粗的树杈,从不到十米的地方落下来,居然能生生压碎了他整个左手手骨。
从未感受过的疼痛仿佛在剜心抽骨,他痛到半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申向衍这才清楚地意识到,孔舒每一次死亡的时候……该有多么害怕和痛苦。
见他不说话,孔舒以为申向衍是在可怜她,连忙说道:“你不用可怜我!之前你不也说过吗,反正我死了还能活,这算什么?”
她宁愿申向衍继续用那三寸不烂之舌损她,也不想接受他的同情与可怜,不然只会显得她现在更辛酸窝囊了。
“对不起,我之前总说些自以为是的话。”m..cc
孔舒一愣。
一向狗嘴吐不出象牙的申向衍,突然蹦出来这么一句,让孔舒觉得这比死还要恐怖。
她上下打量了一遍面前的人,小心试探道:“你、你没事吧……”
“我之前只觉得循环困住了我,却没想过你会那么疼,不管你怎么想,我是真心道歉的。”
申向衍将颤抖的左手伸进裤兜里,拿出了一根棒棒糖。
他眼帘低垂,专注地盯着棒棒糖,费了好些时间,才撕开了难缠的糖纸,随后将糖递给孔舒。
“老话说,吃了甜东西,会变得顺遂些,托循环的福,棒棒糖回来了,给你。”
孔舒从他的手中接过棒棒糖,拿在手里默默看了一会儿。
难得从申向衍的嘴里听到安慰的话,她第一反应竟然不是欣慰和高兴,反而眼涩鼻酸,有点想哭。
她深吸了一口气,把棒棒糖塞进嘴里,葡萄的清香酸甜很快在舌尖扩散,压住了喉头涌上的酸涩。
半晌后,两人的心情都各自平复了下来。
孔舒看了一眼车筐里粉碎的手机,惋叹道:“可惜你的手机了……”
但凡倒流的时间再提前一点,申向衍的手机也能像棒棒糖一样完好无损。
申向衍淡淡道:“没关系,这次循环也不算没有收获,至少时间有在推进,不是一成不变。”
又是一阵沉默。
雨势渐渐变小,只偶尔有几个雨点落在水洼上。
遮雨棚下,二人心怀各异,谁都没有提起去参加聚会的事。
申向衍突然说:“我有点不太想进去了,同样的话还要再说一遍。”
孔舒不动声色地勾起唇角,正合她意。
她说:“要不……再待会儿?”
申向衍:“我觉得行。”
与此同时,包间内,同学们正边吃边聊,气氛格外热闹,并没有因为少了两个人而变得冷清。
只是孔舒不在,杜娴有些坐不住。
桌上的菜肴丰富,色香味俱全,大圆桌自动旋转着,各式各样的菜一遍又一遍在杜娴面前经过,不停地刷着存在感。
可杜娴最近在节食减肥,所以只能干看着咽口水,心里默默盼着孔舒能早点来,好陪她聊聊天,分散她的注意力。
她看了一眼手机,已经一点半了。
孔舒到底还来不来?
她断断续续给孔舒发了十几条消息。
一开始,孔舒还会回复她,说已经已经在路上了,到了后面,就不再回复了。
半个小时前就说在路上了,就算是爬着来也该到了。
杜娴担心孔舒出了什么事,于是起身朝包间外走去,低着头在通讯录里翻找孔舒的手机号码。
“杜娴,你去哪儿啊?”
王择豫翘着脑袋问。
杜娴没搭理他,直接关上了门,朝着二楼的窗边走去。
那里靠近楼梯口,现在这个时间点也没什么人,相比其他地方,要清净一些。
身后,王择豫按耐不住好奇心,从包间里走了出来,手里还拿着啃了一半的白馒头。
他走到窗户边,瞅见杜娴的手机界面正在拨入孔舒的电话,二话不说,一把按下了挂断键。
“你要死啊?”
杜娴抬眼狠狠瞪向王择豫。
王择豫无辜地眨了眨眼,指了指窗户外面:“你要打电话的人,不就在外面吗?还有那货,这半天一直不来,原来是搁这儿谈情说爱呢……”
杜娴一听,忙看向窗外。
外面的雨已经彻底停了,孔舒站在遮雨棚外面,身边还站着个申向衍。
一瞬间,孔舒与申向衍之间的新仇旧爱,统统浮上了杜娴的脑海。
她甚至还脑补出了两人之所以迟到,是因为当年申向衍拒绝孔舒表白的事在外面吵了起来。
杜娴小声嘀咕了句:“完了。”
王择豫不明所以:“什么完了?”
杜娴抬了抬下巴,指了指窗外面那俩人:“你不懂,他俩关系不是很好,现在这场面……不好说。”
不料,王择豫丝毫不意外,他想都没想,脱口而出:“哦,这我知道。”
杜娴愣了一下,扭头看向他,疑惑问道:“你怎么知道?”
王择豫是体育特长生,常常会因为训练,不在班里呆着,班上的一些小道八卦他从来都不知道,更不用说孔舒和申向衍两个人之间的事情了。
而且,以王择豫的大嘴巴子,如果知道孔舒喜欢申向衍的事,早就扯着嗓子到处说了。
王择豫挠了挠脖子,说:“还不是孔舒自己作出来的,她能怪谁?”
一听这话,杜娴便知道事情不对劲了。
她面色严肃下来,一本正经地问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孔舒自己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