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不过一时的悲痛,生存才是永恒的需求。
经过邪祟肆虐的宾池县街头,只暂停了一天时间,又重新热闹起来。
街道上满是来来往往,行色匆匆的行人。
两旁的茶铺、酒馆、当铺和作坊重新开张。
街边空地上插满五颜六色的大伞,伞下或站或坐着售卖物什的小商贩。
在此起彼伏的吆喝声中,城里的百姓重新燃起生活的希望。
陆不平亦步亦趋地跟在苏清风身后,踩过一块块光滑的石板,穿过一条又一条街道。
“尊者,咱们上哪去?”
苏清风没有回头,用淡淡的声音回道:“县衙。”
“哦。”
又走了一会,二人到了位于城中偏北的县衙。
县衙大门外站了一位装点门面的衙役,穿着满是褶子的灰色号衣。
号衣看起来已经有些年头,显得又脏又旧。
似乎感受到远处目光的注视,懒洋洋站着的衙役抬头看向苏清风。
还未来得及开口呵斥,便看到一身白衣的苏清风一个闪现,静悄悄站在眼前,身后留下一串长长的残影。
衙役眼睛瞪得圆圆,喉结蠕动,又拼命咽了几下口水,冷汗才唰唰地流了出来。
他努力控制脸部肌肉,张开嘴巴磕磕绊绊问道:“上仙,有事,需要,小的,去,通报吗?”
苏清风微微一笑,说道:“不要慌。”
“去跟你们县令说一声,就说有修道士来访。”
衙役慌忙跑进大门去通报,留下门房里瑟瑟发抖的门子。
那衙役抢了他的活儿,他只好战战兢兢,顶着巨大的压力躬身站在大门旁,生生挤出的笑脸下,是深不可见的恐惧。
生怕这位上仙一个不喜,手指一弹,把自己弹成飞灰。
苏清风理解他的担忧,脸上一直保持着最和善的微笑。
在道界,修道士杀人无罪。
无人敢管,无人能管。
若不是人间灵力稀薄,没有修道士愿意在此厮混,这世间不知会乱成什么样子。
过了一会,一身青袍的女县令急匆匆赶来。
许是走得急,行走间胸前晃得厉害。
待到大门外,她行了深揖道:“不知上仙莅临鄙县,有失远迎,还望恕罪。”
苏清风还了一礼。
“县令无需多礼,我是席州值守使鹤仙子的同伴。”
“她有事先行离开,余事由我负责。”
女县令抬起头,遮住脸庞的白面纱轻轻摆动。
“是你!”两人看向对方,异口同声道。
……
三位护卫慌慌张张跑了出来,却看到县尊正与一位白衣男子,有说有笑地朝县衙内走来。
女护卫眼前一亮,低声道:“是他。”
她认出苏清风,只因他这张天下独一无二的脸。
毕竟长得这么好看的男子,天下不会有第二人了。
高大护卫问道:“谁?”
“还记得我们护送县尊上任时,在漓阳县驿站,遇到一个带了两位女子的年轻男子吗?”
高大护卫回想一下,一个赶着马车的白衣男子形象闯进他的脑海。
他点点头,退到路旁。
苏清风和女县令并肩从县衙的甬道走过,高大护卫默默跟在身后。
忽然,他感到一阵阴冷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仿佛身后站着一头将要噬人的猛虎,正垂涎欲滴地瞄准自己的脖子,下一刻就会把自己扑倒在地,再用利齿在上面开几个血口。
高大护卫手脚冰凉,肌肉因为极度紧张隐隐有针刺般的疼痛。
他停下脚步,缓缓转身,一个身穿黑衣的青年男子正一言不发地盯着他。
黑衣男子用阴森恐怖地声音说道:“你挡我道了。”
苏清风转身,“陆不平,不要吓唬人。”
陆不平收回灵压,躬身道:“好的,尊者。”
高大护卫哪还敢走在陆不平身前。
他讪讪退到路旁,眼睁睁看着县尊和两个男子入了三堂。
……
三堂内,县令亲自为苏清风斟茶。
此刻,她已摘下面纱,现出清秀的脸庞。
茶是好茶。
芽影水光,相映交辉。
苏清风食指轻敲桌面,行了“叩指礼”,才说道:“此次来叨扰方县令,是有一事相告。”
县令款款落座,她望了望一脸木然站在苏清风身后的陆不平,才小心翼翼问道:“不知上仙有何事相告?”
“方县令可否听说过天地炼魂阵?”
“鄙县闻所未闻,不知此乃何物?”
“这是一种魔修惯用歹毒至极的法阵。一旦布下此阵,会日以倍之的速度强掳阵内凡人的魂魄,县令懂了吗?”
方县令惊骇莫名,失声道:“莫非宾池县前几日正是被人布下此阵?”
苏清风点点头,“正是。”
方县令一脸后怕,半天说不出话来。
苏清风待她消化一会,才说道:“幸赖值守使昨日已经诛杀邪祟,破坏法阵。”
“若不然,不出五日,宾池县百姓定会死得一个不剩。”
方县令起身,面南而拜。
“拜谢鹤使君,拯救黎民于水火。”
苏清风笑了笑,端起茶杯轻抿一口,“方县令莫非以为此事已了?”
方县令刚落座,一脸疑惑地问道:“难道宾池县还要再生祸端?”
“这么跟方县令说吧。此阵阵眼需要一块飞仙玄晶,价值十数万灵晶。”
闻言,方县令俏脸煞白,一下子瘫在椅子上。
宾池县百姓不过六万,每月缴纳月供一百灵晶,十数万灵晶,已经是宾池县一百多年的月供。
那些魔修怎么可能会放过宾池县!
他们绝对会来此查探,就算寻不到飞仙玄晶,也一定屠了宾池县泄愤。
可是,这修道者又怎会好心来提醒自己,莫非也存了一番心思?
宾池县还能给修道者什么好处?
嘶!
莫非……
她摸了摸自己的脸,难不成,这上仙看上了自己?
这,也,也不是不可以。
为了全城百姓的性命,牺牲一下美色,又算得了什么呢?
她望了望苏清风的脸,心中暗道:哼,还指不定谁赚谁亏呢!
苏清风没有说话,低下头轻轻吹着茶杯里的茶沫。
方县令的脸色,如川剧变脸般不断变换颜色。
最后她咬咬牙,仿佛下定了决心,娇滴滴说道:“还望上仙怜惜百姓,给宾池县指条明路。”
苏清风呆呆地看着眼前这位忽然变得媚眼如丝的女县令,心中打了个冷战。
“不知县令肯不肯作出些牺牲。”
方县令扭捏了一会,才弱弱说道:“为了全城百姓,本县自然是肯的。”
苏清风:……
这女县令不对劲,非常不对劲。
“那我就直说了,一是由我在城中埋伏,待发现查探消息的魔修出现,一举把他擒获,审出他们的老巢,再把他们的组织连根拔起。”
“二是派遣修士入驻宾池县,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方县令以为如何?”
方县令歪着头听了一会,如丝的媚眼瞬间失去了光。
“上仙没有其他要求了吗?”
苏清风淡然道:“有!”
方县令眼里重新有了光,她用鼓励的语气说道:“上仙尽管提,无论什么要求我都会答应。”
“修士的月薪由宾池县提供。”
方县令:……
这上仙是块木头吗?
难道自己暗示得还不够明确?
她叹了口气,用没有感情的声音问道:“那上仙觉得本县选哪一个好?”
苏清风微微一笑。
“都是成年人,自然是两个都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