丰县位于徐州西北角,往东四十余里便是泗水河边的沛县,这里地势低洼,多有成片水泽,从这里往北便是淄青兖州的方与县。
这种地方通常意味着人烟稀少和贫穷,当然了,穷地方也有穷地方的好处,战略价值低,遇到战乱,没人会特意派兵来占领,只要安静等着随大流就行,还比如物价和人力低廉,人也便宜,两贯钱就能买个七八岁的丫头,六贯钱能挑个十几岁的大闺女,如果心够黑的话,贩人是个不错的买卖。
烦了带着云娘在丰县住了一晚,第二来到沛县,然后沿泗水南下去往徐州(元代后京杭大运河占用泗水河道,唐时还未形成南阳湖和微山湖等湖泊)。
这段路一百四十多里,人烟稀少,道路难行,烦了把驴卖掉,与云娘共乘,黄昏时终于进入了徐州城。
这一路赶的他倒没什么,云娘却已身体打晃,连路都走不稳了,把她抱进客栈里,埋怨道:“挺不住就,咋还硬撑呢?”。
云娘道:“二叔,我没事,这一路荒郊野岭的……”。
烦了坐在榻边一阵挠头,是自己大意了,大唐出行方式有四种,骑马,车驾,坐船,步行,远行法可就多了,路况以及沿途吃住都是必须要考虑的因素。
骑马轻快,但没法随身携带太多行李吃食,要照料牲口,荒野露营除了冷饿还要面临野兽和强热风险。
车驾能拉东西,但速度慢,对路况要求高。
舟船优点最多,平稳,能载货,能在船上吃住,能挡风遮雨,速度也还不错,缺点只有一个,离不开河流。
步行就不用提了,几乎全是缺点。
他把这趟扬州之行想的太简单了,以为给云娘买头驴代步,爷俩揣着钱一路游山玩水就够了。却没想到这种方式离不开人烟稠密的官道,在官道行进,错过驿站客栈还能找个村落投宿,一旦离开官道和人烟稠密的地方,那就只能露宿旷野,他倒是没问题,可对于云娘来,受凉和饮食不洁便足以致命了。
还有一个问题,驴子和巴扎的脚程差距太大,爷俩溜达着玩还可以,着急赶路的时候就只能卖掉驴子共乘,即使巴扎够壮,云娘一个弱女子也受不了。
算计着手里的钱又是一阵挠头,兑换掉手里的碎银子,总共能有十贯钱,这些钱少不少,多还真不算多。到扬州还有八百多里,急赶路云娘挺不住,若是慢悠悠的走,真得琢磨一下了。
“哎呀,老子竟然要为钱发愁?”。
“二叔,是不是钱短了?我还有这个……”,着又拿出了那颗蓝宝石,
“揣着你的吧,这是给你压箱底的嫁妆,别乱拿出来,二叔的钱够用,你在屋里等着,我出去一趟”。
去到前堂,找来二道:“想不想挣点钱花?”。
二陪笑道:“还得靠客官赏”。
烦晾:“我的马要寄养,好好伺候着一个月要多少钱?”。
二笑道:“客官还真是问着了,人兄长惯会伺候牲口,若要喂细料,一个月怎么也得两百六十钱”。
烦了拿出两吊钱递过去道:“一个月两吊(每吊钱约一百六十文),好好伺候着,什么时候来取什么时候算清,伺候好了另外有赏,若是掉了膘……”。
二捧着钱满脸堆笑,“若掉了膘,客官把的腿打断!”。
这年头人员流动性很,烦凉不怕他起歪心思,之所以要寄养巴扎,是因为他已经决定后边的行程坐船,战马是不能长时间闷在船上的,否则极容易得病,而且它也未必能适应淮南的气候,还是留下保险一些。
三月初七,把多余的行礼留在客栈,爷俩背着包袱去往码头,找到一艘去楚州的中等漕船,经过一番讨价还价,商定管吃住一贯钱。
跑船不是轻松营生,不但风吹日晒,吃饭则是傍晚靠岸,早晚各一顿。烦了本以为自己捡了便宜,跟云娘在船上看着风景还挺满意,傍晚才发现自己被那个貌似忠厚的货给骗了,“就吃这个?”。
他不算太挑嘴,可这饼子实在太糙了,巴扎都未必能下得去嘴。
船老大是个看不出年纪的汉子,也不答话,只是低着头猛吃。
烦了没脾气,吃的都一样,吃不下去是你牙口不好,只能与云娘凑合了一顿,次日清晨吃完一顿稀粥,他实在忍不了了。
把船老大拉到一边,“老哥,住单仓,两顿细粮,加钱”。
吃的糙是一回事,船舱里那味道简直一言难尽,就算他能忍,云娘一个大闺女实在不合适,只能继续砸钱。
船老大也不废话,“两贯”。
烦了咬着牙与他击掌,“楚州结账!”。
三月十三,漕船经盱眙进入淮河,顺流向东,又四后终于抵达楚州,从这里再沿运河南下两百多里便是扬州,烦了结了船钱,拽着云娘急匆匆去往城里。
楚州处淮河南岸,乃是重要的水运枢纽,扬州门户,人烟稠密,客商云集,很是富庶,安史之乱时河南之地惨遭涂炭,却也有很多百姓南下避祸,使淮南和江南迎来了大发展。
时值三月中,正是气候宜人时候,百花盛开,绿柳成荫,有年轻书生呼朋唤友,吟诗作赋,也有娇美仕女结伴出游,轻笑而行,街边店铺林立,各种商品琳琅满目,令人目不暇接。
两个土包子都是第一次见识慈繁华,一路东张西望,引来许多女子掩口而笑,带着云娘冲进一家饭庄,“先来五斤羊肉,打两升好酒!”。
这豪爽的言语顿时引来一阵窃窃私语,片刻后酒肉端来,烦了给云娘捞去一大块,自己举起酒壶一口气干进去大半,然后也抓起羊肉大吃起来。
他吃的本来就快,云娘也基本没在意过吃像,最关键的是爷俩真的馋了,这些在船上几乎没沾油水,此时那还管那许多,大口酒肉,吃的酣畅淋漓。
正吃的起劲,晃晃酒壶发现酒却没了,叫道:“再来一升酒!”。
“好!好个壮士!二,给这位壮士上最好的烈酒,女子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