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认冷灰
24号文字
方正启体
    烦了让安西兵后人做买卖,除了让他们挣点钱日子好过一点,也想培养一批信得过的人,后来忙着朝中和军中事,商号便几乎不过问,完全丢给了月儿,再后来又加上钱庄,也基本是月儿打理。

    出门闯荡的人肯定比一辈子不离家的人见识广,胆子大,而且一群壮汉子在一起,风餐露宿刀口舔血,必定会发展成关系紧密的势力,然后就是有威望有手段的逐渐出头,共同在安西这杆大旗下发展。

    烦了和安西军名气越大,商号的发展就越快,并且在逐渐成熟,此时已经不需要领导者做什么,他们自己就能完成进化,制定各种制度和规矩,一步步完善,形成一个紧密团结的组织……

    云娘和程大嫂推着车,烦了不远不近的跟在后边,教义坊总共只有几十户人家,大多以卖苦力和摊贩为生,彼此都很熟悉。

    街坊们打着招呼,投来好奇的目光,月娘向他们介绍,“这是我二叔”。

    街坊们纷纷笑着招呼,“嗬,好个壮汉子”。

    “他二叔,不忙了来喝一盅”。

    烦了笑着回应:“下晚都来家里,我带些吃喝回来”。

    “他二叔是客,不能让客破费……”。

    烦了笑道:“这话不对,舅是客,姑父姨夫是客,叔可不是客”。

    众人纷纷拱手,“是这个理儿,他二叔是明白人”。

    来到位置摆开摊子,烦了要去兑些钱,程大嫂拉住他低声道:“他二叔,钱俺带来了,俺也不会算账,还得靠你”。

    烦了笑道:“你带钱干嘛?那是给云娘的嫁妆钱,在这等着,我去兑点钱,一会儿回来”。

    程大嫂知道他口袋里没钱,听他去兑钱,心里更没底,焦急道,“他二叔……”。

    “没事,等着我”,烦了匆匆去往钱庄。

    把帽子往下拉了些,拿着十贯钱票顺利兑到铜钱,雇车推着去客栈结了房钱,又去往防御使府。把巴扎拴到门口,丢给守门士卒几个铜钱,“告知张将军,伺候好这匹马”,罢不理会惊愕的士卒扬长而去。

    回到摊时已经巳时末,老远就看到一群人围着,心知自己耽误太久,那刘二看来早到了。

    “别等了,早跑了”,刘二笑道,旁边几个汉子齐声附和。

    云娘怒道:“二叔是好汉子,一定会回来!”。

    “这都等一个多时辰了,是没钱怕丢丑吧”。

    “就是”。

    程大嫂道:“他二叔昨日就给了许多钱……许是有事走不开,俺给你便是,莫要话糟蹋人……”。

    烦了打发走车夫,扛着钱口袋边走边道:“劳烦让让”。分开众人把口袋丢到地上,发出一声特殊的响动,场面为之一静。

    “二叔!”,云娘惊喜道。

    一屁股坐到钱口袋上,烦晾:“算账!”,四周一片窃窃私语声。

    刘二没话,从怀里掏出借条,“前年八月借的,月息一成,借期一年,东街张先生给做的中人,没错吧?”。

    程大嫂道:“没错,俺去年没凑够钱,还了六百文”。

    刘二道:“六百文连利息都差的远,这可又足足超了一年多,零头便不要了,还四贯清账”。

    “等下”,烦了笑道:“这账好像不对吧,借条拿来我看看”。

    这事他懂,百姓文盲率超高,能写会算的千中无一,有些放贷的就利用这一点,乱算一气坑人,还有的与中人勾结,忽悠再让人重签一张借条,那时打官司都赢不了,基本就是破家的下场。

    拿过借条看了一眼,“你们几个谁会算账?”。

    一个个子向前道:“俺会一些”。

    招手让他和刘二蹲在身前,低声道:“借七百文,一成利息,到期还一千五百四十文,对不对?”。

    刘二看向那个子,个子算了一阵,点头称是。

    “程大嫂还了六百,还欠九百四十,就按一贯,利滚利十四个月,利息一贯四百,加本金两贯四百文,你们从哪算出来的四贯?”。

    个子掰着指头算了好一阵,低声道:“郎君算的对……”。

    烦晾:“你能容一年多,也算讲街坊情面,我也给你们留脸面,以后算账要仔细,莫要连累祖宗挨骂”。

    对付刘二这种地头蛇只有两个办法,要么哄着,要么打死,他不可能永远在这里,也不想杀人,不想老程一家被欺负,就只能给刘二留面子。

    刘二自然也明白,郑重抱拳道:“郎君果然是好汉”。

    烦了撑开口袋拎出铜钱,够数后又额外给他两吊,“拿去吃酒吧,今后我所不在,看护我兄长家一二”。

    刘二心服口服,率手下齐齐作揖,“郎君放心,都在的们身上”。

    待众人散去,程大嫂低着头道:“他二叔,又让你花费许多……”。

    烦了懒得客套话,把钱口袋拎到鸡公车旁边,找墙根坐了闭目养神。

    “偃月馄饨……”,云娘清脆的吆喝声很悦耳。

    来来往往的人不少,吆喝的卖力,烦了也爱听,可就是开不了张。

    “二叔,我先给你做一碗”。

    “直,这年月百姓基本一两顿,可烦了习惯了一三顿,到点就饿。

    一碗馄饨下肚,看过正午,起身道:“回吧,还得招呼街坊们”。

    做买卖没有这样的,可他的话必须得听,娘俩收拾摊子跟着往回走。路过肉铺把那刀羊肉汪,白忙活半,还搭进去两个钱。

    肉铺里最便夷肉是猪肉,猪身上最便夷是下水,烦了买下两套猪下水,让伙计洗干净送过去,又买了几坛浑酒也让送去教义坊,总共花掉不到三百文,又去买了些盐巴,得益于朝廷新盐政,盐价比以前已低了许多。

    “回!”。

    待到人少的地方,云娘忍不住问道:“二叔,你从哪挣回的钱?”。

    烦晾:“我给人算卦挣的”。

    云娘道:“才一会儿功夫,就能挣回这么多?街上刘瞎子都是五文一卦”。

    烦了笑道:“这你就不懂了,刘瞎子是给穷人算,我是给富人算,我若五文钱一卦,哪个富人信我的?挣富饶钱就得往死了要,要的越多他们越信”。

    云娘将信将疑的点点头,“那二叔也给我算一卦”。

    烦了歪头看她一眼,“我算着你今能吃上猪下水”。

    云娘哭笑不得道:“这个不算,再算一个”。

    烦晾:“那我算着,你这摊子连吃食都挣不出”。

    云娘神色一黯,“二叔,属实挣不出吃食,哥哥拼死命挣点钱也攒不下,可又不会做别的……”。

    烦了摇摇头,“云娘,买卖不是这么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