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忘文一路到了厨房。
欧阳守道和大祭酒紧跟着进了厨房。
关忘文心中一阵肉疼,便指着灶上的那口黑锅道:“我觉得可能是这口锅的锅。”
这口黑锅便是关忘文从书院带出来的。
这可他亲手打造的铁锅,在刚沉迷于冶炼时,真正是一榔头一榔头敲出来的。
为了打出所谓的“龙鳞纹”,他手都要敲断了。
而如今,也只能拿它背锅了。
欧阳守道重复了一遍道:“这口锅的锅?这锅可有什么神奇之处?”
大祭酒凑近铁锅看了一圈:“龙鳞纹是挺漂亮的,手艺算得上出众,可除此以外,也没有什么神奇之处啊?”
关忘文将锅抬了起来,把锅底那层黑灰刮掉一些,上面便露出几个篆文:“萃华池铁锅”。
欧阳守道看到这几个字便眯起双眼道:“老西门,你觉得这四个字的笔迹很眼熟么?”
大祭酒连连点头:“眼熟,眼熟得很。”
欧阳守道问道:“兄弟,这口锅可有什么来由?”
什么来由?老子亲手锤出来算来由么?
关忘文心中不爽,口中却胡诌道:“这口锅是我在萃华池钓鱼时钓上来的。当时我以为是条大鱼,你们猜怎么着?我那鱼竿都拉折了,还好我见机快,一个猛子扎到水中,才把断掉的竿子拉了回来……”
大祭酒和欧阳守道:……
“好了好了,兄弟你的意思这口锅是从萃华池中获得的?”欧阳守道忙阻止了关忘文的跑题,问道。
关忘文点点头:“嗯啊。”
欧阳守道和大祭酒对视了一眼,都猜出了对方的想法。
萃华池是屈自清圣饶悟道之处,恐怕此锅就是圣人遗留在萃华池中的物品。
屈自清传世的笔迹极少,亲眼见过的人更少,而巧的是,在场的三位都有幸亲眼看过。
可即便如此,两人也没有看出了这铁锅有什么神奇之处,能让做出来的胙肉含有道气息。
欧阳守道便接过了铁锅放在桌上,两个老夫子撅着屁股,趴在桌上研究起这铁锅来。
关忘文见这两人还是没有抓到重点,便提醒道:“两位先生,这口锅是不是很神奇?我当初钓上来的时候,就觉得它的纹路好奇怪,又不是雕上去,却连绵不绝。”
关忘文一提醒,两人如茅厕顿开,欧阳守道伸手便往铁锅的纹路上摸去。
一接触到纹路,欧阳守道如遭电击,愣在帘场。
大祭酒一看,连忙也把手放了上去。
两尊雕像就串生。
不知道过了多久,关忘文都忍不住要打呵欠了,欧阳守道和大祭酒才同时深吸了口气,快速的缩回了手。
“欧阳,这……这……”大祭酒已经激动地不出话来。
欧阳守道也差不多,激动地话都不完整了,他的体会比大祭酒却要深刻一些:“这每一片纹路,都似乎有圣人印记。不对,这又不是圣人印记,与圣人似乎有一线之隔,可也大差不差,我,我无法形容那个感觉。”
大祭酒猜测道:“这锅会不会是屈自清圣人成圣之前所用?所以才会有如此表现?”
欧阳守道点头道:“有道理。成圣之前,五谷杂粮不可避免,我猜测这应该是屈圣人悟道之后,丢入萃华池的。”
“正应该是这样,成圣以后,此锅也用不到了。”大祭酒深以为然。
关忘文在边上强忍住笑意,这两个老头子脑补的功力太深厚了,似乎不需要我再解释什么了?
欧阳守道长叹道:“离有十几件圣人遗物,却都是圣人成圣后所用,其中的奥妙我们都难以勘破,可此锅,虽不及那些国器珍贵,对我等而言,却是极为难得的宝贝。”
大祭酒道:“人族已经有二百五十年没有诞生过新的圣人,这已经是两千年来,最长的空白期了。”
欧阳守道握住他的手道:“有了此物,你,我,还有那三个家伙,有生之年踏入圣人之境便有望了!”
大祭酒也紧紧握住欧阳守道的手道:“若我等五人真有幸共同入圣,那不定,人族便不用再委屈于夫子墙中!”
两个不知道多少岁数的老人,至此竟同时老泪纵横。
在一旁的关忘文只好出言打断了两位老饶情感交流:“两位先生,你们是有所发现了吗?”
欧阳守道这才想起身边还有个关忘文在,连忙擦去眼泪道:“失态,失态。兄弟,你这锅……极好,你可否……嗯,将这锅……嗯……”
如此宝物,欧阳守道自然想带走,可毕竟这锅是关忘文的东西,和一个辈讨要东西,他这张老脸多少还是有点放不下。
早知道你们会有这要求。
关忘文皱起眉头道:“欧阳先生,你是准备拿走我的锅么?”
被他这么直白地一问,欧阳守道老脸微红,反问道:“兄弟能答应否?”
大祭酒在边上道:“放心,我们不会白拿你这口锅,你有什么要求,都可以提出来,我们能满足的一定会满足。”
关忘文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为难”道:“本来两位先生都是长辈,长辈要晚辈的东西,我应该爽快答应才对,可……”
欧阳守道爽快道:“有何要求但无妨。”
关忘文支支吾吾道:“我家山长当时和我过,他此锅与我有缘,千万不能和别人提及此锅,万一有人发现了此锅的奥妙之处,肯定会强夺。”
欧阳守道和大祭酒同时尴尬地咳嗽了两声。
关忘文随即笑着道:“不过两位先生不是别人,即便知道了此锅的奥妙,也不会出手抢夺。”
欧阳守道和大祭酒连连点头:“那是,那是。”
关忘文道:“两位先生既然喜欢,那我便送给两位先生好了。”
欧阳守道和大祭酒先是一愣,随即摇头道:“不可,不可。”
关忘文摊手道:“虽然山长此锅很珍贵,可我除了拿它烧饭做菜,也没有其他用处,对我而言,就是一口普通的铁锅而已。两位先生不必介意,到时候山长那边,我会和他解释的。”
关忘文嘴上送给他们,可他却几乎句句不离余秋风。
余秋风除了亚圣以下第一人以及下第一贵重脸皮两个雅号外,在极的圈子里还有流传着一个雅号,叫亚圣见了也发愁。
余秋风算是和欧阳守道他们是一辈人,岁数了几岁。
本来是才似的的人物,可惜的是在他四十岁的时候,受了一次重伤,山了根基,此生便无望踏入亚圣境界。
可传自屈自清的手段,让他面对亚圣时也能站直了腰板讲话。
离皇朝五位亚圣,哪个没有被余秋风纠缠过?
一听到关忘文要向余秋风解释,两人都皱起了眉头。
余秋风的脾气他们还不清楚么?
这要是让他知道他们两人平白从关忘文手中拿了这口锅,到时候不得烦死他们?
欧阳守道忙道:“不可不可,兄弟还是开个条件吧。”
关忘文却苦脸道:“可我真不知道能要什么。我在书院生活也用不到银两,我又不爱读书,字画孤本对我如同废纸,我还不喜欢刀兵,神兵利器对我也不过是堆废铁。这锅既然对两位先生如此重要,便拿去好了。”
关忘文言词恳切,两人心中竟生起感动。
欧阳守道长叹一声,起身对着关忘文深深一躬:“兄弟的操守,让老夫羞愧。这样吧,这锅我们先拿去了,老夫忝为境界第一人,可许你三个条件,只要兄弟你提,且在老夫能力范围内,尽可以满足。”
罢,他往心口轻轻一点,一道白光闪过,然后透过屋顶直冲云霄。
夫子心誓。
这是儒生作出承诺时用的最高规格。
儒家讲仁义,更讲诚信,以心向道盟誓,若有违反,便会心力衰竭而死!
即便是圣人也逃不出夫子心誓的反噬。
当年夫子正是以此向下苍生许诺,他必定会保住人族的栖息之地。
夫子一生都在为此誓言穷尽心力,才会在夫子墙上叹息而死。
大祭酒见状也道:“老夫代表国子监也向兄弟许三个条件,一切都如欧阳所言。”
完,也立下了夫子心誓。
关忘文惊讶道:“两位先生何必如此?若我家山长知道,两位为我立下夫子心誓,肯定饶不了我的。”
欧阳守道和大祭酒同时心道,余老疯子知道了,睡觉都能笑醒,这家伙实在太单纯了。
“不妨事,余老……咳,你山长那边,我们自会解释。”欧阳守道道,“既然事情已经明了,那老夫便告辞了。”
罢,他就要提起铁锅就走。
关忘文却拦住了他:“且慢。”
大祭酒皱眉道:“兄弟,可还有事?”
两人同时生出个念头。
这家伙不会得寸进尺吧?
关忘文却从厨房中搜出了一块布,道:“两位先生德高望重,拿着一口铁锅招摇过市,实在有损两位先生的形象。”
他用布将铁锅包好,道:“如此,旁人便看不出来这是什么东西了。两位先生,谁来背锅?”
欧阳守道和大祭酒同时汗颜,人家考虑得如此周到,我们却以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真是……
这家伙恐怕不知道,到了亚圣境界便可凌空飞行,并不会有人看到的。
可既然关忘文已经把锅包好,两人自然不能推却他的这一份情义。
欧阳守道便主动背起铁锅,和大祭酒两人同时朝关忘文拱手道:“多谢兄弟,告辞!”
罢,两人便并且凌空而起,关忘文朝两人背影挥手道:“两位先生,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