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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六章 威胁

    “万景三年,淑妃生第三子,是当今陛下之三弟。”

    “万景二十二年,三皇子出宫,调回宁州藩地,封宁王……这是老皇帝要为当今陛下铺路啊。”

    赵笙一边翻看卷宗,一边这样感叹。

    三皇子在当时的皇宫素有贤名,可惜不是嫡生,封不得太子。

    老皇帝为求朝政安稳,定是要将这位能夺嫡的皇子调遣出宫的。

    出宫也就算了,还是直接打发回藩地,这便意味着他与皇位彻底无缘。

    赵笙继续观阅卷宗。

    “万景二十四年,先皇宾天,宁王戍边,不得回。”

    “天光三年,帝诞辰,宁王不贺,帝斥狂悖,削三年俸禄……这倒是不惧,藩王都是自己收藩地赋税。

    只是这样明眼人都能看出,皇帝看宁王不顺眼啊。”

    他已能猜到卷宗下面会写什么了。

    “天光十年,宁州官员奏宁王豪奢无度,鱼肉百姓,帝大怒,召宁王入京,贬斥。”

    “天光十二年,有北境狼族入侵,宁王率军平乱,勇夺三城,帝恐城有奸细,遣锦衣卫驻守……平乱了却要被皇帝趁机上眼中钉,啧啧。”

    “天光十五年,北境狼族侵扰九边,宁王上奏朝廷,恳求派兵支援,兵部驳回。

    帝令宁州锦衣卫查探,回禀宁王妄言,实无此事,帝大怒,收缴宁州三年赋税……这是要釜底抽薪啊。”

    “天光十八年,宁王散资举兵,言亲率将领,防御北境,锦衣卫回禀,宁王欲反。

    帝大怒……这皇帝怎么老是大怒,小心活不长啊。”

    赵笙将卷宗合起,长叹一口气。

    后面的事情,其实不用看他也知道了。

    天光十八年春,宁王造反,入秋,兵败被俘,由何千岁亲自带厂卫羁押回京,如今就关押在宗人府呢。

    待宗人府审判完毕,上奏皇帝,褫夺王位,再从宗室除名,就好关进天牢,等秋后问斩了。

    只是其中缘由,当真有那么简单吗?

    赵笙好歹是从地球现代穿越过来的,在史书上看过许多这样的事情。

    “宁王或许没有想过造反,但在皇帝眼中,他就是要叛乱的,这就叫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啊。”

    但这一切,都跟赵笙无关。

    宁王本意到底是不是要造反,那都是上面顶尖大人物的事情。

    而他这样的小人物,就连要在总事太监之间的斗法活下来都已是十分艰难。

    他要考虑的是,该如何撑过这场风波。

    “看卷宗上有写,宁王性子倨傲,气势凌人,之前已经有人去审问过了,若是这次我去审问,只怕没那么容易让他老实回答。”

    赵笙揉了揉眉心,翻动卷宗,翻到最后一页。

    上面记录着宁王府邸眷属。

    宁王在万景二十三年就被派去宁州戍边,一直身先士卒,对战死将领的子女也尽心照拂。

    在宁王府的眷属中,就有许多这些将领子女,被他认养为义子义女,入读王府私塾。

    而他自己的亲儿子,虽然也被他派去军营磨练,但绝不会刻意让他吃苦。

    如果记载都是真的,那便说明宁王是个重情义的人。

    赵笙长叹一口气,心中已有了计量。

    ……

    第八日,赵笙从练功房中走出,整敛衣衫,梳正头顶乌帽。

    他抬眼远望,只见一轮金阳从宫墙攀升,在琉璃瓦上洒下一片金辉,瑰丽动人。

    这就是皇宫,天下最鼎盛繁华之地。

    只是在这样的地方,犹有像赵笙这样渺小不知生死之人。

    “总有一日,我会站在皇宫顶端,再不让人控我生死!”

    赵笙眼神熠熠,长出一口气后,抬步下了台阶。

    小桂子正在下面等着他。

    “有劳大人了。”

    赵笙弯腰作揖。

    他只是一个杂役,需得有人带他去往宗人府大牢,方才进得去。

    “你准备好了?”

    小桂子轻声问道。

    “准备妥当,请大人带路。”

    赵笙温声笑道,走到小桂子身旁。

    小桂子点头,带着他向宗人府大牢走去。

    总事府大殿外,海总事居高临下,俯视着两人。

    “不卑不亢,又懂礼数,是个好苗子。”

    海总事暗暗点头夸赞。

    在皇宫大内,若是太过谦卑,只会被人欺压到死。

    但若又太过自负,却又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唯有赵笙这样性子,方能走得远,活得久。

    “可惜了,遇到这事,此次若能平安度过,且给他個安生位子吧。”

    海总事摇摇头,转身向大殿内走去。

    宗人府很大,分左右宗院,又有经历司、案牍库、大牢。

    赵笙与小桂子在府里弯弯绕绕,走了好几条宫道,总算到了宗人府大牢。

    宗人府大牢的名声不如天牢响亮,但胜在大气辉煌。

    好歹是关押宗室的,就算是坐牢都得比外面大气,方不失皇家威仪。

    大牢门外放有一对狴犴神兽,如虎,正气凛然,肃穆正气。

    几位装备精良的禁军把守大门,里面狱卒则由太监宦官担任。

    这里的狱卒比起外面天牢的来,可谓是天差地别了。

    外面天牢,狱卒大多是世袭担任,且油水丰厚,为千金不换的职位。

    宗人府的狱卒都是太监,哪里来的后代传位?且这里关押的都是皇亲国戚,搞不好什么时候就放出去的。

    实在是不能得罪,还要受打骂,比杂役还要苦。

    小桂子给禁军看了一眼海总事给的手令,扫了一眼赵笙,点头道:“进去吧。”

    赵笙点头称谢,快步走了进去。

    审问宁王的是赵笙,小桂子只能在大牢门外等候了。

    有禁军带赵笙走进大牢,将他丢给门内一个负责出入记录的太监。

    赵笙再次感谢,从怀里掏出几块散碎银子,分别给了禁军和太监。

    这都是海总事让小桂子教他的。

    有钱能使鬼推磨,时常打点总是好的。

    海总事平日里威严少语,但许是因为将赵笙卷进风波而愧疚的原因,对赵笙审问宁王一事,总算是尽心尽力。

    禁军和太监收了银子,喜笑颜开,对赵笙的态度都算好了点。

    禁军走后,太监则带着赵笙走进大牢深处。

    “这位宁王啊,戾气厉害,小兄弟可得小心点……”

    太监笑着提醒赵笙。

    赵笙感谢道:“多谢公公提醒。”

    “不打紧、不打紧……喏,到了。”

    太监带赵笙走到一个幽暗巷子里,眉头紧皱。

    “咱家年岁大了,可不敢再走,小兄弟自己小心着点。”

    赵笙弯腰作揖,独自走进幽暗巷中。

    只有稀疏两三盏油灯挂在墙壁上,奋力发出微弱的光芒。

    赵笙走在巷中,鼻头微皱。

    这里像是很久没有打扫了,灰尘、屎尿味齐齐混着,十分难闻。

    他终于走到巷子深处,一座牢门拦住了去路。

    在那里,有一位男子身穿囚服,长发披乱,坐在地上。

    他的琵琶骨被铁链勾穿,锁住了武功,四肢也各有粗壮铁链锁住。

    这就是宁王吗?当年威震宁州,一地称王的男人。

    如今却跟困兽一样,被关在这不见天日之地。

    男人抬起头来,赵笙这才看清他的眼睛。

    其威猛如狮,凶狠如蛟,双目爆射寒光。

    他的五官俊朗,若是好生打扮,也算是潇洒倜傥。

    “你是谁?”

    宁王低吼着开口,一阵无形又凶猛的力量向赵笙袭来。

    好难受,这就是戾气吗?不愧是后天九重的高手……赵笙忍住压力,鼓动自身真气,施展《吸星大法》中的星动万象,这才好受了点。

    “王爷当日的玉牒不见了,小人来这里再问一遍。”

    赵笙低头,温声说道。

    “不见了是你们的事,本王已经说过了!”

    宁王哼了一声,凶猛凌厉的戾气再次向赵笙袭去。

    赵笙忍住没有后退,胸前十几个穴位越发鼓动,将喷涌过来的戾气吸收。

    “戾气果真强悍,若是没有武功的普通人来这里,只怕不死也要耗费半条命。”

    赵笙心中惊叹。

    他仔细打量了下宁王,发觉他身上的伤都是老伤了。

    宗人府大牢没有严刑逼供的习惯,宁王先被关在这里,算是好运了。

    待罪名确认,被关进天牢后,就有的苦吃了。

    赵笙深吸一口气,神情不改,说道:“还望王爷谅解,莫要难为小人。”

    宁王冷笑:“是你们在难为本王,问了一遍又一遍,是要欺负本王虎落平阳吗?”

    “不敢,确实是不见了,还望王爷赎罪。”

    赵笙低头,不卑不亢:“只是寻常些问题,王爷答了就好,小人不懂王爷这般强硬,又有何好处?”

    宁王目光顿时变得阴冷:“你是什么意思?你想对我用刑?伱敢吗?”

    赵笙叹了口气,拿出自己早就准备好的说辞。

    “小人不敢,但若让外面人知道王爷还如此硬气,难免会被人传出闲话,说王爷不服圣上判决,矢口否认罪行。

    如果小人没记错,是咱们的何千岁将王爷请来这里的吧?若是他听到这些闲话……

    王爷是不惧,但您的家眷呢?”

    何千岁,手段狠辣恶毒,没有人能在他手头上走上一遭。

    “你在威胁本王?!”

    宁王怒吼,戾气如潮水汹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