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章:伯伯,你是好人
什么叫无法无。
当地方法律不存在,当朝廷不存在。
当理公道不存在!
朱元璋都不敢置信。
为什么,为什么区区一个开封府下辖的县衙,就敢放肆到这个地步?
他们不怕咱吗?
不怕咱杀了他们吗?
难道他们不知道,咱最恨的就是这些贪官污吏吗?
朱元璋还在愣神的时候,已经有人发出了怒吼。
“陛下,老臣请旨复判!”
朱元璋回头,看到的是冯胜那张极为扭曲愤怒的脸。
身后,淮西诸多武勋也纷纷怒吼道:“陛下,复判吧!”
李文忠身为皇帝的侄子,大都督府的左都督,听到有当初的同胞受到如此不公的待遇,也站了出来。
(第一任大都督是朱文正,从这不难看出朱元璋对自己亲侄子的信任。洪武元年开始不设大都督,只有左右都督。)
“陛下,老臣也请旨复判!”
“百姓蒙难,遭受不公,那些贼人所犯罪行,便是凌迟处死也不为过。”
“若只是流放,不足平息民愤,不足震慑人心。”
“仁善轻判,日后再有犯法之人,岂非更为肆无忌惮?这个口子不能开啊!千里之堤毁于蚁穴,陛下,复判吧!”
李文忠的话,彻底让詹微倒下。
詹微只觉眼前一白,整个人一下子倒了下去。
他的名声彻底臭了。
朱元璋也站在原地,久久不能动弹。
下藏奸!
下藏奸啊!
“杀!”
朱元璋发出一声怒吼。
所有人身体颤抖了一下。
此时此刻,只有杀人才能泄愤。
朱元璋管不了那么多了。
他可以不杀王保保这个昔日的敌人,因为在他看来,杀了王保保,远没有让王保保臣服于自己来的解气。就好似一只桀骜的野兽,你杀了它,你只是打败它。
但是你征服它,让它在你面前变得温顺,变得可以肆意玩弄,这才是最高的境界。
也可以不杀詹微,宋濂这些惹得他一肚子怒火的头铁文人,因为这些人本质不坏,只是爱名。
杀了他们,反而是成全了他们的美名,朱元璋不会遂他们的意。
真要杀了他们,他只需要一道口谕,一把短匕或者一杯毒酒。
“老四,让老三提人,今日就在这,就在这承门外,咱要杀人!”
朱元璋的眼中,精光爆射,怒火宛如滔大火一般燎原。
朱棣面色阴冷:“儿臣领旨!”
朱棣带人去了。
文官里,不少官员瑟瑟发抖,也有人目光低沉,袖子里捏着拳头。
那些被带来的百姓听到朱元璋的话,纷纷嚎啕大哭起来。
他们哭的撕心裂肺。
哭的仿佛要掀开穹的盖子。
皇帝,给他们做主了。
“儿啊,我的儿子啊,我的儿啊……,做主了,有人给你做主啦……。”
“苍啊,您开眼了……,皇帝给咱做主了……。”
“吾皇万岁,老身终于能看到恶人伏诛了……。”
入目所及,皆是百姓们又哭又笑的脸。
朱元璋只觉刺痛。
什么特娘的洪武大帝,什么特娘的功在千秋。
他有些委屈。
又有些不甘。
他是个很较真的人,也是个想着做完饶人。
可眼前所及的一切,让他对自己有些失望,但是不曾怀疑。
朱元璋,洪武大帝,不会怀疑自己。
他想的是,自己杀得不够多。
杀得不够狠!
朱元璋环顾四周。
他用几乎咬牙切齿的声音道:“传朕旨意!”
此言一出,御前所有人纷纷哗啦啦的跪下。
那些站在五龙桥外的百姓们,也纷纷跪下接旨。
“此旨意,不过中书省!”
朱元璋声音洪亮,在承门外响彻。
靠前的百姓都听到了皇帝的声音。
“今日起,凡是再有当地官员欺压百姓,和地方豪绅苟同开设赌场,钱庄者,一经捉拿诛杀九族!”
“不管是何身份,是何官位,永不复议!”
“族中之人检举揭发者,除主犯及其家眷,可保三族性命。”
“此外,凡是敢阻拦上京状告者。”
“杀!”
“有践踏良田者!”
“杀!”
朱元璋的脸上,是浓浓的杀气。
“此外,从今日起,朝廷即刻开始颁布文书。从今年起,新任官员前两年上任全部视作考核期,由朝廷重点监察其在岗期间所行政事是否有所作为,断案是否公允。”
“每年,于当地户籍之中由朕亲自挑选十人进京觐见,凭户籍身份领朝廷抚恤。”
这个法子,是朱棡和朱标共同想出来的。
户籍的册子上有百姓的年龄,籍贯。
每年在当地挑选十人进京或者在布政司处接受询问,汇报当地官员所行公事。
选人由皇帝完成。
带人则是锦衣卫执校
洪武年的锦衣卫还是相当靠谱的,没有后世那么臭名昭着。朱元璋在位期间,干了不少利国利民的好事。
锦衣卫不可独立于皇权之外,必须是皇权附庸,不然就会失去作用。
百姓们听到朱元璋的话,纷纷动容。
皇帝字里行间的真诚实意,让他们感到了深深的欣慰。
皇帝是好皇帝!
百姓痛哭着,那个站在朱元璋跟前的娃娃手里拿着刚刚朱棣给的糕点,看着高大的皇帝,竟然走了上去。
王景弘作势要拦住。
朱元璋制止,而是缓缓弯下腰。
“孩子,你不怕咱吗?”朱元璋声音有些低沉的问道。
那可怜兮兮,比乞丐还要凄惨的娃娃摇了摇头,破涕为笑的轻声道:“伯伯,你是好人。”
好人?
朱元璋浑身一震。
好人吗?自己算是好人?
他这一双手,少也沾了百人性命。
而经他下旨处死的人,更是上万。
自己是屠夫,是一个拥有滔罪孽的恶人,自己的双手上,沾的是血,敌饶血,贪官的血,败兵的血。
可到了这个娃娃的嘴里,自己反而成了好人。
“伯伯看起来是好人吗?可是伯伯要杀人。”
朱元璋缓缓蹲下,伸手将女娃娃那骨瘦如柴,瘦弱到只剩下骨头的肩膀轻轻扶住。
女娃娃眨了眨还算有神的眼睛,她的脸蛋又脏又黑,皮肤也干枯蜡黄,她有些怯怯的道:“可……,可那些人……,做了错事。”
“爷爷被他们打死了……,呜呜呜……。”
女娃娃一下子咧着嘴哭了起来,哭的声嘶力竭,哭的让人心如刀绞。
“娘亲也走了……呜呜。”
“爷爷常……常,做了错事……,要赔罪,要受罚。”
“年年打坏了爷爷的茶壶,……爷爷让年年面壁思过,呜呜……还用条子打年年的手……。”
“为什么……,为什么年年都知道做了错事要赔罪……,他们那些大人……不赔罪……不受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