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徽翌日向禁宫去,却与百安大长公主擦肩而过,侧身立于肃穆高挺的仪和殿外,络腮胡亮亮同乔徽咬耳朵:「...常宁王幼弟萧祈病了好些时日,据说站都站不起来,百安大长公主昨日出发去了甘肃,朝中都憋着没说。」
前常宁王萧越,便是百安大长公主的二嫁之夫。
乔徽蹙眸,神色晦暗不明。
亮亮压低声音:「可有急事?」
乔徽便将有武艺极为高强之人跟踪偷视显金一事言简意赅说完,亮亮气到揪胡子:「谁敢动我们竹竿子!」
乔徽:...
显金一直叫络腮胡亮亮「藏狐」,且用芦管笔草草画了几笔线条画以作示意。
跃然纸上的宽脸眯眯眼、满脸鬃毛丧气狐狸,确实跟胡华亮有异曲同工之妙。
乔徽为了讨好显金,一直以「藏狐兄」代称胡华亮。
如今听「竹竿子」的绰号,乔徽称呼「藏狐兄」残存的愧疚也消耗殆尽了。
该!
就该叫你藏狐兄!
络腮胡亮亮眯了眯本就一条缝的小眼,「咱们进京之前摸排过京师的高手,大内禁卫里有七八个顶尖的,你所在的京师指挥使司虽是个富贵窝,却也有一两个不错的,其余勋爵、武将府上虽也有豢养死士,武功绝对达不到你说的这个高度...」
络腮胡亮亮不想思考问题,果断道:「从大内禁卫调拨两人保护我们竹竿子——若能生擒偷视者便生擒,若不能生擒直接砍死!」
乔徽思索片刻,轻轻颔首。
来人不知是敌是友,没必要再做试探,藏头藏尾便是鼠辈,直接斩杀最为便利。
乔徽起身向外走,络腮胡亮亮想了半天,突然想起还有一个地方,还藏着三个绝顶的高手。
......
乔徽从禁宫出来,一顶缀红缨罩烫金青布的枣红高头马车自崇明门外人街小巷里驶出,一把清亮娇俏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表哥!」
乔徽转头,见马车窗户里探出宁远侯三姑娘周亦雾,暂缓脚步侧身背手:「三表妹。」
周亦雾瞧上去对这次偶遇十分欢喜:「我刚去东边买胭脂来着!你怎么在这儿!」说着便极为利索地跳下马车,手里拎着两筒冰冰沁沁的竹筒,分了一只递给乔徽:「路过同顺路口买的,冰镇过的姜蜜水——这天气可真热!」
乔徽单手接过,眉目一凛,「嗯」了一声后道:「刚从宫里出来。」
「那表哥把我送回家吧?」周亦雾眸色清清凌凌的,神容纯然:「看着天儿黑黢黢的,云朵儿也灰了,怕是有暴雨!」
一边说完,一边嘟嘟囔囔:「京师便是有些不好,一旦落雨,四处都拥挤,当下又繁热,人挤来挤去的...」
乔徽眸色晦暗不明又「嗯」了一声,算作回应。
周亦雾小口啜了姜蜜水,满足地一声喟叹,又转头看乔徽:「你快喝啊,待会不冰了就不好喝了。」
乔徽看了周亦雾片刻,低声答一声「好」,便仰头喝水。
周亦雾心定了三分,又欣喜了三分:表哥并不喜甜,却肯喝她买的姜蜜水...——此事必成!舅舅与母亲是一母同胞的嫡亲兄妹,舅舅又向来庇佑母亲和父亲,一旦此事东窗事发,便是为了她这条命,怎么着她也能堂堂正正嫁进忠武侯府!
周亦雾便步履缓缓地往东城走,一路歪着头既说前日的捶丸,京中无一个贵家姑娘比她赛得更好,也缠着乔徽去街边的货郎担上买一只白泥捏成的不倒翁娃娃。
身后的乔徽随着她的步伐而行,高头大马套上的马车踢踢踏踏地亦缓缓行之。
不算太远的路程,硬
是走了将近一个时辰。
走至秋齐坊东廊头的宁远侯府,绕过二门,有一处偏僻的角门,白墙中剜出一块方方正正的空挡用四四方方的木板栅门挡住,每日都在用,多是运送秽物和泔水。
周亦雾眼神瞥向那处角门,嘴里天真无邪地说着话:「前日在东郊草场,裴家的、龚国舅家的、承恩侯府的...十来家的姑娘都去了,我仍打了锤丸头一份...」
「说过了。」
乔徽声音喑哑,双手背于身后,终于开口。
周亦雾怔愣之后,面颊陡生出不自然:「噢!噢——说过了吗?」
周亦雾余光偷偷瞥向乔徽,只见俊朗无双的青年人仍如闲庭信步般,不急不缓地走在身后,气质沉稳,眸光如炬,一抬眼就好像要将她看穿——
该倒了吧?
黄参将说那***无色无味,入口只是有些微涩,寻常人根本不会注意,却偏偏力道大得连海里的大鱼都能迷晕过去,海上谋生的人常常把这个兽药灌进饵料里,若遇到大鱼上钩,不至于在鱼儿挣扎中将小船掀翻。
她特意算过乔徽的身形,也计算过崇明门至秋齐坊的脚程,下了恰好的剂量。
时间应该刚刚好才对?
人...怎么还没倒?
周亦雾心里有些急了,下意识回头看了眼马车,娇声道:「哎呀,我忘记买眉黛了!表哥再陪我出去买一螺青山黛吧!」
乔徽却不走动,静静地站在原地。
「你想做什么?」乔徽声音嘶哑,搭配上他毫无表情的脸,身后鲜血和人命累积而成的气势陡升:「下了药的姜蜜水、
刻意拖延时间、算好时间在崇明门外等我...」
周亦雾后背生出密密麻麻的冷汗,当即辩解:「表哥,你说什么呢!」
「姜蜜水是冰的。」
乔徽冷漠地打断周亦雾的后话:「同顺路口距离崇明门至少半个时辰的路程,你在同顺路口买下再至崇明门,这冷饮浆水不可能还冰着——你在崇明门外等候多时,待听见我过乾和门的消息后,才在路边随意买的浆水。」
「我不知道你从哪里得来的‘枪鱼散",但你似乎忘了,我虽在福建只待了两年,却是从海盗堆里混出来的——这些烂药,我不用入口就知道是什么。「
「绕来绕去地走,是为了等药效发作吧?」
「你企图把我迷晕,为了什么?」
乔徽眉眼冷淡,眼角瞥了眼马车,陡然发力,快步走至马车前迅速将车帘掀开。
车厢里躲着一个身量矮小却健硕的男人。
「黄参将?」
乔徽眉头紧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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