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在前文,字数会补,我今天又思考了一下,那个bug其实补起来也简单,但是也有另外一种方法可以补回来,我先用另外一种补,实在不行再修这两章(这就是连载的坏处!)再次鞠躬感谢大家的建议】
显金转身就走,睡觉当然只是个幌子。
她率先去看了陈敷,陈敷从马厩移到了东院内院,王医正还没回泾县,又被扯来上钟。
陈敷一张脸红彤彤,满额头都在冒大汗,嘴唇发紫,一身浓重的血腥味,裤子被撩起来,膝盖处青紫一大片。
显金坐在陈敷床边,鼻腔涌上酸涩辛辣,别过眼,擦了把眼角,随即立刻回过头来,怕陈敷睁眼看到她在哭。
王医正一进来便哎哟哎哟好几声,药箱都来不及放,立刻冲过来诊脉,手上动作极快,带着风似的迅速扎下银针。
孙氏叫显金去偏厢坐下吃茶,去坐着罢!你也是受了苦的!
显金没动。
孙氏啧一声,再看自家三郎坐在堂下捧着热茶喝,一看就是吓坏了,再看显金沉着一张脸,眼圈红红地坐在陈敷身侧。
孙氏叹口气,得了,你多强势的个犟种、多傲气个小白姑娘、多眼高于顶个大老板啊!就冲你顾忌你爹迟疑那半刻钟,你爹也算没白疼你和你娘。
孙氏低下声一阵嘟囔,我再坏,也是教你给账房先生做正头娘子,老太太真是鬼打了头
孙氏嘟囔着抬头看了看大大打开的窗外,自顾自道,此事因二郎君起,二郎君回来了,无论什么结果,总要出个章程吧?
说着把显金推开,先去喝口水吧,扎你爹针,你个姑娘家在这儿不方便。
显金听到这话才起身,木着一张脸往里走。
孙氏的花间,如她人一般,浮夸堂皇,连边桌都是烫金的纹理。
边桌上摆着笔墨纸砚,砚台上蒙着一层灰,一看就是孙氏拿来冲台面,并不常用的。
显金拿了张素宣铺开,拿起墨块磨了许久,笔尖舔墨,垂头起笔。
刚落笔,豆大的泪珠子就砸到了纸面上。
轻敌。
她太轻敌了。
以为瞿老夫人已是图穷匕见,把陈三郎扔到她房里来,是最龌龊的手段,谁知瞿老夫人真正的招儿,压根就不在陈三郎,而是以亲子入局,拼的就是一个谁更舍不得。
她只把陈敷扔到泾县,照着周二狗一众人的处境,依样画葫芦,把亲近的人扔得远远的。
她以为就万无一失。
可一失万无,成事最薄弱的环节,恰好在你以为最坚固的那一部分。
这些年太顺了。
明明她在陈笺方身上都看到了古人并不输给后世现代人的聪明,却对瞿老夫人轻敌太甚,偏偏太过自负,狠狠砸了个跟头。
如果她警觉一些,陈敷不必遭此无妄之灾。
显金偏过头,重重地抹了把脸,深吸一口气,奋笔疾书,纸上落下一行字——漪院卧薪尝胆行动复盘分析。
复盘,必须复盘,不复盘怎么进步!不复盘,下次还要被人坑!不复盘,下次怎么坑人!
显金文思泉涌,比写乔师布置的论文,有灵感多了。
显金一写写到窗外落黑。
孙氏从窗框外探了个头出来,表情有三分探究三分好奇三分跃跃欲试还有三分克制一分故作镇定,加起来十三分,比满分还要多三分。
二郎君在小间等你。孙氏脸上的表情可以开染坊,但语气却带了一丝凉薄,你看你要不要去一下?
显金笔下一顿,埋头道,不去。
孙氏又是一声啧,去吧!二郎君这个时候来找你,老夫人必定知道,或许是好消息。
显金下笔如有神,不需要去。
扣扣——门框被敲响。
显金转头。
陈笺方神色比晨间更为疲惫,双手自然垂下,站在门框前,一双眼睛却很亮很亮地看向显金,显金——
孙氏抬脚向后退,退去时还不忘把门虚虚掩下,尽量做一个平平无奇的小助攻。
显金将笔放在笔洗上,转过身,眸光沉定地看向陈笺方。
陈笺方被这双眼神看得微微低了头,第一句先提结果,祖母处,已彻底打消你与三郎凑对的念头了。
显金抿抿唇角,谢谢你。轻轻抬起下颌,却很没有必要。我与三郎不会有任何关系,今天不会,往后更不会。
陈笺方没出声,平静地看向显金,似乎不明白为何显金此时此刻,还要说大话。
我的户籍文书,是瞿老夫人勾结曹府丞办出来的——三爷早已为我立下女户,按照大魏律一百三十八条,我的一众户籍文书若要迁移,必须由我本人知晓、同意、签字画押。
这个程序,他们没走。
今日纵使我签下纳妾文书,一旦日后,我的户籍文书被暴露出缺项或省略了步骤,今日所签的一切文书都会作废。
显金语声平淡,我只需要牢牢攥住这一点。我相信一向与曹府丞针锋相对的文府丞,应当对曹府丞勾结富商,在户籍上弄虚作假一事,很有兴趣。
显金笑了笑,我甚至都不用麻烦熊知府,单单一个文府丞,就一定会为我出死头。
陈笺方微微垂眸,默了默,众目睽睽之下,你签下纳妾文书,就算往后文书作废,为你成功***,可你毁掉的清誉、名声又该怎么算?
你认为签下纳妾文书,我的清誉与名声就没有了?显金反问,我就成了一个肮脏的、龌龊的贱妾了?
陈笺方捏紧拳头,你知我不是这个意思!
显金笑了笑,我是在意清誉名声的人吗?我是商人,什么对我最有利,我就怎么做,名声值得了几个钱?
显金的笑渐渐敛了敛,名声,不过是制定规则者赋予遵守规则之人的脸皮枷锁——我想做制定规则的人,而非屈从于规则之下。
终于宣之于口。
对于规则的探究,显金终于宣之于口。
陈笺方轻轻抬起头,少女双眸微微红肿,白净的肤容细腻光润,一如既往的蓬勃向上的生命力,好似再多的挫折也无法让她挫败。
陈笺方喉头微动,话在嘴间缠绕了一环又一环,终是将这番话软了又软,如丝绸与轻雪一般诉诸于口:
这次你本是无妄之灾,一切的缘由,皆因老夫人看到我在漪院门口伫立踱步。
很早很早之前,很多话,我很想说。
却都在阴差阳错之间,这些话折腰于襁褓之中。
显金,若你愿意,我将毕生中馈托付于你;
你若愿意,我将何其有幸与你携手人间,白头到老,绵延后嗣,享乐芳华——显金,你可否愿意待我明年春闱中榜,八抬大轿娶你入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