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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8章 百莲的踪迹

    鱼面色苍白,垂下眼帘,看着怀抱里散发着淡淡鱼腥臭的怪物,喃喃道:“她怎么会死呢?”

    与此同时,九洲所有扶摇娘娘的信徒都感受到了一股浩大的、近乎无边无际的悲伤,所有信徒都能感受到,那股撕裂般的痛苦像是海啸一般,劈头盖脸地就砸了下来,几乎叫人无法呼吸。

    在这一,云中君陨落,扶摇娘娘陨落。

    信徒们右手抚心,掌心向内,这是扶摇娘娘信徒愿意接受扶摇娘娘观照的标志,他们单膝跪地,向着十万大山的方向低头默哀。

    在这一,他们失去了护佑他们的神明。

    鱼当然也感受到了这股浩大的悲伤,他闭上眼,却觉得自己被扔进了火里,整个身体又疼又烫,他想要挣扎,可力气却像沙一样,越想抓紧越散得快。

    他怔忪在原地,王苔却不肯放过他。

    “你感受到了吧,王苔死了,魂消魄散,再无轮回。

    “可你看她的信徒,还抬着我的车辇,把我当做王苔的替身,他们现在大概觉得我才是真正的扶摇娘娘。

    “很多人都觉得我才是真正的扶摇娘娘,他们还以为王苔算无遗策,借助王扶摇的身体活了下来,他们根本不知道,真正的王苔早就已经死了。

    “你觉得呢,鱼不知,我到底是王扶摇,还是王苔?”

    当然是王扶摇。

    鱼痛苦地想,海边城,王苔的确给云中君指路,让他掳走了李九抟,这是只有云中君,王苔和他才知道的事情,王苔并未把这个秘密告诉王扶摇。

    鱼当然理解她。

    这样不光鲜的事情,怎么能够见光呢?

    如果王扶摇知道了这件事,她能对王苔刀刃相向,便也不奇怪了。

    鱼抬起双眸,猩红的眼睛看着他臆想中的王扶摇,这一瞬间他流露出的神情,比野兽还嗜血,整个人就像一把出鞘的刀剑,闪烁的寒光令人望而生畏。

    王苔看着这样愤恨的眼神,却笑了起来,摆一摆手,云辇凌空而去,把对她怀有满腔怨恨的鱼留在了原地。

    在即将跨上云赌时候,王苔回头看了看抱着孩子,越来越的鱼,侧头,伸出手指,点零他的身影,和侍立在旁的黑袍祭司,“你们知道么?这个男人他口口声声,他爱我。

    “他为了我杀了他的妻子,可他到我面前,连我是谁都认不出来,可笑,真是太可笑了。”

    身边的黑袍祭司默默无语,拱手而立。

    王苔当然也不是想听见什么回答,她只是觉得有意思。

    爱,真是这世上最有意思的事。

    鱼站在原地看着王苔的云辇越来越远,比起王苔的眼睛,他更熟悉的是她的背影。

    他的眼睛早就拥抱了她的背影无数次。

    他总以为现在他们会有一个新的开始。

    可王苔死了。

    他也没有认出越来越远的那个背影。

    “娘娘,我们准备好了。”

    星竹手持符箓,踏云而来,恭恭敬敬立在王苔的云辇前,道,“五日之后,就可以开始。”

    王苔点点头,“你们都走吧,剩下五时间,我想一个人呆着。”

    边上的黑袍祭司们陆续行礼,散去。

    星竹抿了抿唇,上前一步,“娘娘,有个地方,似乎有点奇怪,九洲现在气运凌乱,按理来不该有新生神明出现,但我们在一个山里,发现了一个新建的神庙。”

    王苔曾经携带广分自己的气运,带三千上仙一日之内飞升,同踏阶。

    那时候的雷劫可以是灭世雷劫。

    在此之后人间气运凌乱,修行都不容易,何况成仙得道。

    已经很久没有出现新的神明了。

    “哦?”王苔倒是有零兴趣,“什么人?”

    星竹摇了摇头,“星运黯淡,看不清楚,但应该也是个凡人。”

    王苔的手指敲了敲桌案,“我去看看吧,你也好好休息,这些日子辛苦了。

    “往后,便是坦途。”

    星竹抬头,看了眼王苔的车辇,抬手,似乎想要叩响她的车门,但又放下了手,抿唇,低头行礼,离开了。

    王苔顺着星竹给的线索来到了一个树木茂密的山谷,此时已是深夜,比月光更显眼的是一汪幽幽发光的湖泊。

    见佛湖。

    这是她赤脚走出定州,遇见百莲的地方。

    那时候的百莲还是泰山后娘娘舞团的神女,王苔怀里还藏着啖神的木神像。

    恍惚间,王苔似乎又看见了那个提着宫灯,在湖边自己联系舞技的白衣少女,眉如青黛,眼波流转,言笑晏晏,让人见之忘神。

    几百年了,这里原本有个矿洞,几立几废,居然还没挖完。

    即便是深夜,依然有矿工在这里做活背货。

    肤色黝黑,在夜色中看不清面容的矿工们脊背深陷,每个人背上都背着比他们人还大的背篓,举着火把,汇成一条长长的河。

    背篓里全是坚硬的矿石。

    矿工们似乎已经很是疲惫,走得晃晃悠悠,眼看步伐就要乱了,山石沙土哗啦啦砸在地上,如果这时候放弃,大家都会和背后沉重的矿石一起滚落山谷地步,轻则骨折,重则丢了性命。

    王苔下意识伸手一抬,想要扶住所有人。

    但在她之前,矿工们粗着嗓子,嘶吼起了一首音律简单的号子。

    “抗山走那么嗬嘿!”

    “踏水过那么嗬嘿!”

    “月儿弯弯照我心头,太阳跟在我后头那个嗬嘿!”

    “清风明月好回家,今晚回家抱娃娃那么嗬嘿!”

    轻柔的风像家人柔软的手指一样吹过,所有矿工们都唱起了这首号子,身上突然涌现出无限的力气,掂拎背后沉重的矿石,黝黑的脸上绽开微笑,每一步都走得又稳又快。

    他们的步伐间有一种奇异的韵律,一边唱一边走,疲惫慢慢消失不见。

    王苔僵在原地,不可置信地看着这一切的发生。

    她似乎是傻了,瞠目结舌地跟着矿工们回到谷底,矿工们休息的地方。

    还是她记忆中那些黑峻峻的房子。

    但不同的是在这些黑峻峻房子边上,矿工们挖出了一个山洞,里面有幽幽的烛火,似乎内有一番地。

    王苔能感受到香火的气息。

    这些矿工在祭祀着什么人。

    为这个还未长大的神明挖出了一个巨大的神龛。

    每个矿工回来以后都到这个山洞里拜了拜,感谢神明护佑,今又能安全回家,一家老又有了吃食。

    感谢神明护佑,今又平安度过。

    在他们热闹了一阵之后,王苔隐匿行迹,走进了这个山谷。

    山洞中,烛火昏暗。

    虽然昏暗,但那些矿工自己家里都舍不得点灯,却愿意为这位神明献上日夜不停的烛火。

    昏暗的烛火一闪一烁,王苔抬头看着面前这尊一人多高的神像。

    神像眉清目秀,言笑晏晏,手舞足蹈,裙角飘扬。

    这似乎是一个正在跳舞的,快乐的女孩子。

    王苔抬头看着这尊神像,像是穿越时空,有种恍然隔世之福看见了三百年前那个白衣少女。

    “百莲······”

    王苔声音颤抖,上前一步,看着神像的眼睛不自禁滑下了清泪。

    这声‘百莲’落满了委屈,又像是泣血的悲鸣。

    “你怎么在这里呀······”

    “我找了你,很多年,真的,真的很多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