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保保压根就没理会纳哈出的阿谀奉承,开口第一句就是质问的语气:
“北平明军呢?”
纳哈出胖脸一抖,差点被噎住,他身为开元王,按说地位不在王保保这个丞相之下。
但无奈王保保是实权派,又是元顺帝亲点的行动总指挥,再加上两人气场相差悬殊,纳哈出见了王保保心里还真有几分发麻。
他干咳一声,急忙打了个哈哈道:
“都怪那汤和狡猾,竟早已接到常遇春通报,跑得比兔子还快,我一路马不停蹄,差点跑断气,也只抓到明狗个尾巴!
回头我就把首级献于丞相观看!”
纳哈出压根就没追过汤和,又哪里来的首级献上,不过是他提前杀了几个郊外良民,冒充顶账罢了!
这一套他玩的溜极,就连元顺帝也时常被其蒙骗,还称赞纳哈出骁勇善战,忠肝义胆。
可王保保本身就是军事大家,哪里这么容易被诓骗,他眉头一皱,当即质问道:
“既然没追到明军,你为何不亲自督师猛追,反而待在城里?”
纳哈出一脸尴尬,搓手胖嘟嘟的肉手,眼珠子滴溜溜一转,急中生智道:
“嗨……这不都是计划赶不上变化?
我日夜苦等丞相援军,却久久盼之不到,又忽闻徐达率大军北上,担心势单力孤下,中了明狗的奸计,这才险中求稳,不致大错呀!”
这番话尽显投机圆滑,一方面暗示王保保没能及时赶到也有错,另一方面把大明援军威胁也给抬了出来。
王保保和帖木儿听到徐达竟已带兵北上,心中同时一震,异口同声道:
“此言当真?”
纳哈出哪里知道徐达来了?
他不过是昨日酒席上多灌了两泡黄汤,听两个南方过来的商贾顺嘴提了一句,说徐达正在南京整军备战,那个时候,徐达都还没有出发。
不过纳哈出脑瓜子机灵,心里暗自寻思,北方都打成这样,大明一定会派援军过来,我先说了也差不了多少。
万一闯祸,就把那两个倒霉商贾推出来顶账就是。
王保保神情严肃道:
“你可派出游骑,侦查徐达动向?”
纳哈出拍着胸脯,指天画地道:
“丞相只管放心,我早已派人监视,不日就能有消息传来!”
别看纳哈出说得斩钉截铁,等过了一会儿,他瞅了个空子,赶紧悄悄叮嘱自己亲兵道:
“快派人手打探,晚了就来不及了!”
纳哈出举止轻浮,言语夸张,阅人无数的帖木儿早就看出这家伙不靠谱,但他也不说破,反而笑眯眯的称赞道:
“开元王深谋老虑,老成持重,不愧是大元栋梁之材,陛下的左膀右臂!”
能得到大汗赞赏,纳哈出一双小眼睛简直笑开了花,他也不想想,帖木儿当着王保保的面这么夸他,王保保又会作何想?
你纳哈出是国之栋梁,那我王保保又算什么?
王保保眉头一跳,将心中不快压了下去,他自家人清楚自家人,对纳哈出也是半信半疑,便扭头交代李二道:
“你也派出人手,务必尽快弄清汤和、徐达动向!”
说完,王保保又若无其事的看向帖木儿:
“人算不如天算,本想两军会师一口吃掉汤和,没想到却让他给跑了,再追恐对我军不利!”
帖木儿点点头:
“如今形势变化,我军接连作战也需休整数日,数日之后,两家合兵一处,堂堂百万之师,徐达来了也不过飞蛾扑火!”
帖木儿从容不迫,如今察哈台有三十来万人马,王保保小十万,再加上纳哈出近三十万,虽没有百万,也足足六七十万之多。
此等空前规模,即便是大明也难以阻挡!
几人骑着马边走边聊,却没有人注意到,随行的察哈台将士犹如刘姥姥进了大观园,看到啥都觉得新奇,满眼流出的都是贪婪的目光。
北平本来就是元朝故都,繁华远胜一般城市,虽遭战火蹂躏,但这一年多来,明军大力修缮下,早已恢复的七七八八。
那些察哈台将士从小生活在苦寒的草原,以天为被以地为席,条件好点也就住个蒙古包,平日穿得都是粗衣烂布,就连吃口饭都时常没有铁锅,哪里见过这般繁华闹市。
看到沿街贩卖的绫罗绸缎,胭脂香茶,精美瓷器,许多察哈台勇士不自觉就围了上去。
这些人平素野惯了,看啥好就直接往兜里揣,往怀里夹,等结账时一问价,才发现这些奢侈品竟售价不菲。
察哈台将士哪管这些,随便往老板手里扔两个铜板,就算结过账了,更有甚者直接动手抢。
老板哪里肯干,纷纷跟与之争论起来,很快便有人动起了拳脚。
王保保几人正走着,队伍后方莫名就传来一阵骚乱,随着时间流逝,动静越闹越大。
几人正在纳闷,不多时有元军士卒来报道:www..cc
“丞相!察哈台所部强买强卖,搜刮民脂民膏,与城中百姓起了冲突!”
王保保当即脸色一黑,板着脸看向帖木儿道:
“大汗!此地为元朝故都,还请大汗约束士卒,遵纪守法!”
察哈台本来就是部落联盟,搂草打兔子几乎是一项全民运动,帖木儿也无法完全禁止。
但这一次,帖木儿却难得认真起来,因为他发现王保保的态度有了微妙变化。
之前人轻势微时,王保保对察哈台多有忍让,如今两家元军成功会师,兵力一度膨胀到三四十万之多,王保保的神情语气也开始变得强硬起来。
帖木儿不动声色,当即叫来一名心腹:
“把城中闹事者统统抓起来,每人二十皮鞭,以儆效尤!”
纳哈出跟在一旁,一会儿瞅瞅帖木儿,一会儿瞅瞅王保保,露出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
一场小风波,总算很快平息,王保保又换上一副和蔼笑容道:
“行军多日,人困马乏,不如今日就到这里。
还请大汗在城外安顿好兵马,随后我便让人送上好酒好肉,以尽地主之谊!”
帖木儿还没说话,跟在他身后的莫日根已经气炸了肺:
“我们远道而来,全为帮衬你们,你们却自己住在城里快活,哪有让我们睡在野外风餐露宿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