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县,紫云洞。
李川觉得这两个词很遥远,他想了一下,才记起来其实是不久前发生的事,他说:“不是我,我就过去看个热闹,出力的是天虞门的江道长,还有这位……”他这才想起来,还没给刘洋和刘参军互相介绍,于是说:“这位是玄岳门的刘道长,刘道长,这是刘参军,之前岚山阁剿妖,他出了很大的力,你想知道剿妖的事,可以问他。”
“没有没有,”刘参军谦虚道,“我只是因为熟悉朝丙郡,所以算帮上了些忙。”他看向了李川,说:“没想到啊,那时候被我们捉下的大将军养子,还真的会打仗,他不疯的时候,还挺可靠的。我们后来都喊他常小将军来着。”
“是挺厉害的。”李川说。
“他走的时候,还问我愿不愿意去他那儿呢。”刘参军喝了口酒。
“你拒绝了?”李川问。
“是的,我走不了,而且郡守对我有恩。”刘参军说。
“也是。”李川说。
接着刘参军问李川:“这天寒地冻的,你们来这里,是不是又和妖怪有关?”
“没有,就是到处走走,”李川否认了,他问:“对了,刚才我们在湖边,看到画舫那边都没有人。”
刘参军说:“是前阵子,有人去衙门报案,说画舫里有妖怪。那时岚山阁打下来不久,我也刚回来,和我一起的还有一位捉妖师,收到这个消息后,我就和他一起去画舫上查探,果然发现里面的一位歌姬有问题,是一只蜘蛛精变的。”
“捉了那妖怪后,一时半会儿的也没人敢去画舫上听曲了。画舫的东家就干脆先歇业一阵子,准备等天气暖和些,请几个道士来做个法事,再开业。”
“原来如此。”李川点点头。
刘参军问:“到时你要不要来?”
“我来做什么?”李川茫然。
“你去镇个船,说不定别人就敢上画舫了。”刘参军说,“那画舫是王家的产业,所以……”
“再议吧。”李川婉拒了,他对这边的人和事都不熟,他说:“过阵子我就要去别处了,估计是赶不上了。”
“那就算了。”刘参军也没强求,说:“要是你们想坐船,我就找人给你们单开一船。”
“也不用,”李川再次婉拒,说:“我们就是来随意逛逛的。”
“行,反正有事你找我。”刘参军说。
“肯定的。”李川说。
刘参军又坐了一会儿,喝了两杯酒便回去了。
此时菜已经上全了。
李川一边吃着,一边听着周遭的声音。嘈杂的交谈声,碰杯声,窗外的风声,悠扬的丝竹声,这许多声音混杂在一起,李川沉在其中,感觉到闭关近一年的萧索和孤寂逐渐的远去,世俗的喧闹重新拉回了他。
他喝了口酒,说:“这里的菜真不错。”
“是的。”刘洋附和,他问:“我们明天去下林村吗?”
“再逛逛吧。”李川说,“在玄水山待太久了,觉得自己都没人味了。”
“我感觉刚才那位刘参军,他是想跟着常小将军的。”刘洋说。
“他有他的顾虑吧。”李川也感觉到了,他看到窗外挂在树梢的月牙,说:“等会儿,你把青叶舟拿出来,我们去湖上泛舟吧,再问这边店家要壶酒。月色这么好,不去湖中一游,可惜了。”
“行啊。”刘洋说。
于是吃饱喝足后,两人又到了湖边。青叶舟拨开湖水,很快便划到了湖中心。舟中,风吹不进来,十分暖和。
李川半躺着。月色清明,湖水荡漾。他便觉得又有些醉了。
“我曾想着,带着我的那俩兄弟,坐着我的小马车,然后走到哪是哪,走遍所有的好山好水,每到一处,就题个字来着。”李川说。
“这不难吧?”刘洋说。
“还挺难的。”李川看着夜空说:“修士下山历练后,回到宗门后,还会想起他在历练时的事吗?”
“肯定会的。”刘洋回答,“只是想起的时候,可能已经许多年过去了,物是人非。”
“你见过仙人吗?除了云逸仙人,还有翁仙。”李川问。
“没有。”刘洋摇头,“宗门飞升的前辈,看我们可能也如我们看曾经的凡人好友一样,有一丝香火情在,但已经不是他所知的人和事了。”
“那飞升一个修士,宗门不是损失大于收益?”李川问。
“那也不是。”刘洋摇头,他拿起酒杯就着月色喝了一口,说:“修士之间虽然争斗不休,宗门之间也少不了各种倾轧,但踏入玄门,所求的便是飞升。”
“飞升代表着是有路在的,这点比任何利益更重要。”
“要是路走尽了呢?”李川问。
“我没想过这个问题。”刘洋说。
“我还在想天苏的事,”李川说着,也坐了起来,他说:“我在想他的目的是什么。温道长曾和我讲过劫的原理。界区涌动催生了劫气。那只要三界还在,劫起劫灭就不会终止,直到万事万物重归于心渊。”
“是这样的。”刘洋说。
“要是有一种方法,比如天苏想到了一个方法,在劫气初涌前,就把劫气消耗了呢?”李川问。
“我不知道,我还没有想过这些。”刘洋有些歉意道:“等温师兄回来,他也许能解答你的疑惑。”
“他一定会说我,”李川很确定温故应会说什么,“他会说李兄总是有许多奇思妙想。”
说着他自己笑了出来,他喝了口酒,说:“我觉得是有可能的。”
在另一世的时候,劫气初涌是几百年后的事了。
“但提前消耗劫气,会导致许多不可预料的事发生,”刘洋说着李川的话想了想,说:“也许会引动更多的劫气,劫气爆发的烈度也会到达另一个层级。”
“要天苏真这么做了……”刘洋脸上露出了丝惊骇,“要按你说的,他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异鬼生的话,那他引爆劫气就意味着他要献祭众生来求得这个‘生’。”
“这不是我说的。”李川连忙撇清了关系,他抿了口酒,看湖水中的层层涟漪,“我觉得,天苏是眷恋着这个世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