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相往往是最好的辟谣工具。
趁着刘广志被抓,陈叙让大嫂周欢欢跟马大婶通气,广而告之林忠奎被陷害一事。
马大婶的业务能力在帮林雪意澄清谣言的时候就得到了验证,这次更是没等陈叙他们回来,整个村就都知道,村长家的刘广志跟林念冬乱搞关系,又陷害林忠奎,被抓了起来。
村长一家气得脸都绿了。
可出了这么大的事,只是让他们气一气,不是陈叙的作风。
陈叙夫妇带着林忠奎回来时,凑热闹的人一直排到了村口。
当然,人多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也是因为林家住得本来就离村口近。
周欢欢提前准备了火盆。
在大家的见证下,林忠奎跨了火盆,烧了衣裳,最后还热情地邀请大家留下来吃饭。
大家本来挺不好意思,毕竟林忠奎被抓那天,他们人前人后没少说他坏话。
但见陈母掂着锅铲从林家厨房出来,众人立刻厚着脸皮留了下来。
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
陈母手艺那是出了名的好,能蹭一回就便宜一回。
陈叙准备的说辞没用上,还挺意外。
但他调整很快,数了数人头,交代大嫂去借碗筷和凳子,餐桌借不借都无所谓,反正不是办丧喜这种大事,大家端着碗也一样吃。
林忠奎换了身干净衣服凑到厨房打算帮忙,被陈叙赶了出去。
“来者是客,爸你出去招待一下大家。”
“有什么好招待的。”
都是邻里乡亲,再加上事发那天,大家看他的眼神,林忠奎现在回忆起来挺膈应,不是很想跟他们接触。
若不是陈叙极力要求,他也不会留人在家里吃饭。
林雪意也不明白为什么要请客吃饭,但她从不会质疑陈叙的做法,因为他从不做自己讨厌的事~
中午做的烩菜,因为陈母手艺好,又舍得放肉,大家吃得都很开心。
正是情绪最高涨的时候,陈叙突然冷静又淡然地说了一句。
“村长家闹出这种丑事,今年应该评不上先进了吧。”
这话一出,高涨的情绪瞬间像是掉到井里的火把,火星子都看不见了。
大家神色各异,甚至觉得到嘴的肉都不香了。
红旗渠村所在的槐乡大小村庄一共有26个,这26个村明争暗斗许多年,全是因为现任乡长搞了个评先进的比赛。
这个比赛每年只有一个胜出村,胜出村可以免去一年的公共费用。
公共费用听起来跟每个村民关系不大,也不是真的要向村里拿钱,但却是每个村民都很抗拒的事。
近几年城镇发展迅速,到处都是修不完的路,建不完的桥。
全凭政府安排,那工程一拖能拖好几年,甚至会影响到村民的日常劳作。
乡干部想来想去,决定动员人民群众的力量,让每家每户都参与到城镇的建设当中。
这本来是一举两得的好事,无奈上头不批经费,这项活动就成了强制性的、没有任何劳务费的活动。
所以这个公共费用,指的是免费劳动力。
红旗渠村因为今年发现了煤矿,不仅为村里,为乡里,甚至为整个南省都提供了巨额的GdP,是最有希望评上先进村庄的,可临近年关却出了刘广志这桩丑事。
关键刘广志还是村长的儿子,会不会影响村里评先进都未可知。
村民们越想越危险,越想越憋屈,有胆子大的直接不悦道:“凭什么犯错的是刘广志,受罪的是我们?”
这话一出,立刻有人附和。
“谁说不是呢,好好的先进没了,明年开春又不知道要被分配到哪里挖沟。”
“开春那会天气还行,被分到三伏天在日头底下挖,挖一天能脱一层皮!”
“关键是还没钱,我去哪儿打个零工,一天下来不得赚个二三十块。”
“真倒霉。”
“晦气。”
“烦死了,刘广志犯的错,能不能让他自己出来挖沟?”
“进监狱的人怎么可能出来,刘老根一家倒是可以替我们挖。”
...
陈叙扫了一眼,发现大家脸上都有恼怒,可讨论半天,半点没往正事上说,便开了口。
他声音轻飘飘的,但院里所有人都能听到:“这事也说不准,毕竟我们有矿,就是不知道上头怎么看。
矿和刘广志如果功大于过,我们还有希望,但如果功不抵过,就危险了。”
马大婶也端了碗饭正在吃,听到这话,稍稍抬了头问:“那只能看领导们的意思了?”
“也不全是。”陈叙沉吟片刻说:“刘广志虽然影响恶劣,但不足以影响到整个村的风评,能够影响村里风评的其实是他的身份。”
他什么身份?
村长儿子。
大家一点就通,瞬间就想到了症结所在。
如果刘广志不是村长儿子,那么恶劣的程度就不足以影响村里评先进。
可是这种生理上的父子关系不是说断就能断的,就算签了断决书乡里也不一定会认。
可是。
让刘广志不做刘老根的儿子难办,但让刘广志不做村长的儿子却很好办。
就是换个村长的事。
大家的思路逐渐清晰起来,有性子急的,三两下扒完碗里的饭,立刻要找村长说事。
有人打头阵,就会有追随者。
没一会的时间,院子里的人就走了大半,剩余一小半还都是林家和陈家的人。
林忠奎终于回过味来,陈叙邀请大家吃饭,不是为了以德报怨,竟是要拿他们当枪使。
他是借刀杀人,想把村长搞下台!
如果真是这样,那这顿饭请得不冤枉。
林忠奎垂着脑袋,第一次跟个鹌鹑一样的往嘴里扒饭,生怕陈叙看他心烦,再找他麻烦。
陈家众人清楚陈叙的脾性,个个心领神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