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奇怪,谈矜言其实没觉得自己有多喜欢阮知,可他发现,她一哭,他竟束手无策,他不知道要怎么安慰她,他只希望,别再哭了,她要怎样,要什么,他都给她。
只要她别哭。
他不说那话还好,他一说,阮知的眼泪再也止不住。
她低着头,她不想哭,可眼泪止不住。
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了。
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她觉得自己很失败,很没用。
什么也做不好。
又遭人厌,又遭人恨。
又害得谈矜言现在一身伤。
她简直就是个衰神。
她哭得太厉害,谈矜言上前,揽住她的腰将她抱进怀里,“怎么越哭越凶了,别哭了,你想怎样,我都答应你,好吗?”
他越温柔,阮知越觉得对不起他,她使劲推他,“你别靠我太近……”
“这是嫌弃我了?”
怎么会呢!
阮知拼命摇头,“我觉得我很倒霉,每个接触我的人都倒霉,我…我……你离我远一点,对你有好处。”
谈矜言听得发笑,“谁说的?你救了爷爷,又救了辰辰,还救了我,如果不是你,我们全家都得遭殃。”
这说的什么话。
都是歪理。
阮知驳他,“没有我,也会有下一个医生救你们,我只是凑巧,才救了你们。”
谈矜言,“巧合也是一种缘分,一种运气,你说的是对,没有你,也会有下一个医生,可如果不是你来得及时,下一个医生来的时候,可能爷爷已经遭了不测,我也……”
阮知猛地捂住他的嘴,“不许说这种话!”
谈矜言眸光泛柔,他拉下她的手,“不许我说,那你就也不能再说。”
阮知抿唇,她看着他哭,再次问了同样的问题,“为什么呢?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我…我觉得我好失败……”
谈矜言,“你哪里失败,身为医生,你救了那么多人的命,我失败,你都不失败。”
阮知控制不住眼泪,那泪像决了堤,事实上,从周律明离开到现在,阮知没有一次像这次一样哭成这样。
有时候哭是一种发泄,可她没发泄过。
人是需要发泄的。
情感一直堆积在心里,压垮的只会是自己。
阮知的哭泣,成了宣泄的出口。
因此她才无法控制,“我…律明刚死的时候,我很难过,也很绝望,好几次,我出现幻觉,他好像就出现在我面前,要带我一起走,但阿行救了我……”
“阿行总是跟我说,让我放下过去,我试过,我尝试着放下过去,好好活着,为自己活着……”阮知很难受,“可是,可是奶奶让我必须记着律明,说我生是他的人,死是他的魂,他生前对我那么好,我不能忘恩负……”
“我又好像看到律明来找我了,要带我一起走……”
所以周奶奶举行冥婚的时候,阮知一点反抗也没有。
她好像真的看到了站在那只大公鸡身后的周律明,冲着她笑。
阮知抓着头发,无措极了,“我应该跟着律明走的,我……”
阮知大哭,“可是,可是我放不下院长妈妈,我放不下福利院那群小家伙们,院长妈妈付出一切抚养我们,我不想让她失望,人的生命只有一条,每个人都要懂得敬畏生命,所以我努力活着……”
“可我又觉得自己对不起律明,他一个人那么孤独,我应该去陪他,这样,他就不孤单了,不孤单了……”
谈矜言终于知道她在想什么了。
真是个傻子啊。
怎么会有这么傻的人呢,真是善良过头了。
她自己想活着,可她又为自己产生这种想法感到可耻,感到对不起周律明。
因为周律明对她太好,周家加在她身上的枷锁太沉重,她画地为牢,将自己困在其中,除非死,否则她一辈子也摘不下来。
谈矜言抱着阮知,轻抚她的背,一下又一下的安抚。
他一句话也没有说,听着她哭,看着她发泄,将心底积压的所有郁结都宣泄出来。
阮知哭了很久,哭得双眼红肿,整个人一抽一抽的。
等她平静了些许,谈矜言抚着她的脸颊,一字一句道,“我不认识周律明,我也不了解他,但从周律行的只言片语中,我大概猜到他会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阮知,对你好的是周律明,除了他的声音,其他任何人的,你都不需要听。”
阮知看着谈矜言。
谈矜言,“周律明有没有说过,要你幸福?”
阮知瞳孔微闪,眼底闪过一抹痛意,随后点头。
他说过,而且不止一次,他总说,他的知知值得世界上所有美好的东西,他总说,哪怕他有一天不在了,她的知知也要过得像个公主,她要快快乐乐,幸福一辈子。
那时阮知听不得这种话,好像他以后不会再回来了似的,可有一天,他真的再也不会回来了。
谈矜言,“阮知,爱是不需要条件的,周律明心甘情愿为你付出,不是为了让你在他死后为他守寡为他殉情的,阮知,周家老太那些话,不过是一场道德绑架,你听了,就输了。”
阮知闭着眼,不再说一句话。
周律明也好,周奶奶也好。
阮知其实不欠任何人的。
她这几年已经还得够多了,即便是功过相抵,她也该获得自由了。
可阮知太重情。
她消耗的是自己,为了周家肝脑涂地,献上这条命也在所不惜。
这些年,她过得太累了。
阮知不知何时睡着的,躺在谈矜言怀里,她竟睡得意外的沉。
而她没想到,自己再醒来,竟是在荣华福利院。
院长妈妈正坐在床边,含笑温柔望着她。
阮知看着院长妈妈,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有些发怔。
院长妈妈抬手,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