巳初。
李镇换上了一身石青色的长裰,头戴软纱棠冠,足踏一双墨色的流云快靴,从宫城的僻静处悄然出了城。
至于晋王李雉要求户部拨款的请求,李镇自然是驳回了,解决办法就是麟功大典的修书进程暂停半年,虽然没有办法,但也只能这样。
“唉,以往行军打仗时就为银两军饷发愁,现在这太平光景,又是为钱烦恼。”
李镇暗叹一声,从小门走出宫城,而入眼处就是皇城的状元境坊市。
皇城有三大坊市,凤凰台中多是青楼楚馆,为流金淌银的烟花场所,六角井中是百家交易之所,虽名为百家交易,但六角井中的店铺标价都极为昂贵,如绣衣坊,仿膳居都是王公贵族常去的。
至于这眼前的状元境,临靠皇城边缘,则都是文人聚会的地方,开的铺子也都以兜售文房四宝和交易古玩字画。
玉京城的上庸学宫分为前后两地,分别就坐落在状元境和内城之中,以一道云桥相连。
大玄文人之中的结社之风极盛,如棋社、画社、诗社等,这些文人社团大多都在状元境之中。
此时在官道上,学宫大先生李观棋已经在等候,昨日他就与圣人约好,今日要去那大相国寺中找写下有关北荒互市策论的苏清渊。
李观棋穿着一身月白色的袍衫,手执一面不曾落笔过的白纸扇,长发则用发带束起,虽然鬓染霜色,但看起来仍然极像青年儒生。
见到圣人李镇后,李观棋执扇拱手道。
“见过圣人。”
“不必多礼。”
李镇摆了摆手,随后沿着官道向内城方向走去道。
“现在就去那大相国寺吧,宫内寺人已经知会过大相国寺的主持了。”
闻言,李观棋微微颔首,跟在李镇身侧后缓缓前行。
身为四境的
修行者,李观棋观相的本领也是极其入微,虽然李镇表面镇定,但李观棋依然看出他眉眼间有些忧色,早间似乎还动过火气。
就在李观棋准备开口询问时,李镇却先问起了他学宫中的事情。
“观棋先生,这临近年关了,你们学宫之中就一点也不繁忙么?”
见李镇询问起有关上庸学宫的事情,李观棋略微思付后回答说。
“学宫里啊,这倒是和崇学署不一样,没什么公务要忙,只有年末有一场大考,需要批阅的墨卷有些多,但学宫的几位先生们秉烛两三个日夜,也就都能改完了,之后就没有什么事情了,学子们昨日也就都休沐了。”
李镇笑了笑,又追问道。
“学宫倒真是悠闲,休沐几日啊?”
李观棋算了算时日,回答道。
“自昨日起,共计休沐三十日,三月二十即返回学宫。”
“三十日,真是不少,看样子这状元境在年关这段时日得热闹极了。”
李镇对于上庸学宫休沐三十日并没有什么意见,虽然庙堂官员年关休沐只有七日,加上寒食、大暑等休沐日,都没有上庸学宫一个年关休沐的时日长。
不过上庸学宫当初由人祖设立,之后就一直以压制两教为目的而发展,但在麟功圣人李镇即位之前,这天下还是佛道两教独大,现如今的上庸学宫在李镇的扶持下,才隐隐有了和浮玉山、悬空寺这些两教圣地平起平坐的资本。
故而李镇并不需要学宫去为朝廷做出些什么太大的贡献,只要他们忠心于圣人就行。
说话间,主从二人已经走过了半个状元境。
李镇突然询问道。
“现如今,上庸学宫的势力如何?除却你这个四境的大先生外,其他修行者有多少。”
闻言,李观棋知道圣人是想问问学
宫的底,毕竟两教之中,四境修行者就有不下五人,单靠一个学宫想要压倒两教,还是异常困难。
“三境修行者莫约十人,而齐二先生如今三境圆满,距离四境也仅有一线之隔,二境修行者莫约二十余人,皆是学宫内的先生,其余知境修行者则多矣,每年的学士也多是知境,莫约五六十人。”
李镇欣慰得点了点头,如今学宫的势力已经是极大,并且名声在外,不仅大玄内的学子文人们都以考入上庸学宫为目标,就连外邦学子都渴望进入学宫。
此时,李镇看见官道旁的巷子里聚集了不少文人墨客。
他指着那巷子问起李观棋道。
“大先生,我记得这巷子里是你的宅邸吧。”
李观棋对此不予置否,轻摇着手中的白纸扇道。
“是的,同时也是最大的一间墨霜社。”
不同于一般文士所创办的社,因为玉京城中好棋者居多,墨霜社也足足开了三处,一处在光宅坊,一处在丹青坊,最后一间就在这状元境了。
李镇对此不禁感慨。
“连自己的家都让出来给人对弈,大先生好棋之心真也是古今罕见了,对了,今日齐二先生要在光宅坊中的墨霜社里举办文人会吧。”
李观棋收拢起手中的白纸扇,指着自家的方向道。
“不错,只不过光宅坊的那间墨霜社被王学士给租借去了,因此齐二先生只能将聚会改成在状元境中的这间墨霜社里举行,也算是便宜他了,毕竟在我家中,也不好收他租借的钱。”
见李观棋还想问齐二先生收取租金,李镇不禁哈哈大笑起来。
“文人之间还谈这个吗?岂不是沾染了铜臭。”
但李观棋却摇摇头,反问道。
“若照着圣人这般讲,难不成要给齐二那厮白嫖?”
听到这
话的两人,都不禁相视一笑。
穿过状元境就来到了进入内城的城门,而在这里并不能看见上庸学宫。
与监天司和玉衣卫一样,上庸学宫也用阵法将其隐藏在了市井之中,只有持有秘令的上庸学子们才能够自由进出学宫。
李镇和李观棋穿过城门,刚一进入内城,那市井的烟火气就扑面而来。
因为临近年关的缘故,整个内城要比平常热闹许多,高高挂起的红灯笼在远处观来,就像是道道红绸一般。
就连李镇也被这市井烟火气所感染,看着面前的景象,眼角不禁有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