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兴扬算准了鲶鱼头要来找自己,他不想让鲶鱼头被龙家人发现,便在河边船厂里住下来。此时,龙家船厂留守人员都是一些学徒或小工,真正的工匠师傅都已经放假回家,船厂里最大的事也就是将圆木锯成木板,这些活计都是师傅临行前交待下来的,而且师傅已经弹好墨线,两名锯工只需按照墨线拉锯就行了。这是一项枯燥的木工活,也是当好木匠的一项基本功夫。黄昏时分,皮兴扬掏出十几块大洋递给护厂工头,让他去置办两桌酒席,晚上和船厂弟兄们好好喝一顿。工头掂量手中大洋,心想留守人员加学徒不足二十人,置办两桌酒席用不了这么多钱,不禁暗喜,心想天上掉馅饼了,置办酒席有酒喝还能落下几块大洋花花,于是满口答应立即带人去操办。
鲶鱼头的船在夜幕四合时停靠在龙家码头,他已经交待同船来的弟兄,见到皮兴扬立即带上船回水云寨,但不许伤他。所以,当船一靠岸,众匪立即快速扑向船厂,他们要先从船厂找起。他们也不知道这时候船厂所有人包括护厂守卫,早已经在厨房里摆起桌子围成一圈,吆五喝六喝开了酒。
皮兴扬让厨子另外准备了一桌说等老爷回来用,厨子一听说老爷晚上过来,不敢怠慢,连忙另整治一桌菜抬进他的睡房。原本所有人对这个新来的少爷也不熟,都知道老爷对他挺客气,大家也不敢慢待了他。听说不参与大家一起喝酒,心里反而觉轻松许多,要不然大家还得侍候他,照顾他情绪,那样喝着不痛快也不能尽兴,但听说晚上老爷会来,众人更不推让,关上船厂大门抓紧时间吃喝起来。
鲶鱼头的船出现在码头时皮兴扬已经看到了,他不敢让鲶鱼头独自乱闯,似乎料定他会带自己走。所以,鲶鱼头刚一上岸连忙闪身出来将他带进自己睡房,将整鸡整鸭端出来分与众匪,小匪们早也饿了,抓起鸡鸭撕扯猛咬,端起碗大口猛喝,他们忘了鲶鱼头来时吩咐,只顾着喝酒吃肉。鲶鱼头命众匪拿着酒肉回船上等着,这才躺下身子,让皮兴扬点上烟泡狠狠抽了几口,将来时的怒气消解许多。
皮兴扬等他过足瘾,这才重新拿出酒杯给鲶鱼头酌满了。
“大哥,烟快要没了,我得回城去买烟。”皮兴扬和鲶鱼头碰着酒杯时说道。
鲶鱼头犯烟瘾时的难熬劲已经过去了,心情也没原来那么糟糕,听到说烟快没了,不由着急起来。
“那就快回城吧!”
“大哥,我有一个办法,既能让烟不断,而且能赚大钱。”
“什么法子,快说。”
“我们在桃叶县开几间烟铺,这样既可以赚钱而且想什么时候抽都不会断烟。你想啊,干水盗这一行迟早会出事,说不准哪一天就让官兵给剿灭了,如果我们有烟铺子,那就是固定收入来源,也不用去干那种刀口舔血的营生。”
“开烟铺官府也禁的。”
“这事我来办,这年头只要你肯花钱,县长支持你,警察局的警察还能帮你看场子,那时候在暗处有您和众位兄弟守护,明处由县长和警察局长撑腰,保管烟铺生意兴旺。到时要钱有钱,要人有人,桃叶县就是我们的天下了。”
鲶鱼头从床铺边站起身来,来回踱步,面上显得犹豫不决,一时难下决断。
“大哥,这烟是洋货,如果不早进城囤积一批,我怕以后缺货那可就……”皮兴扬为能稳住鲶鱼头摇摆不定的心,从旁敲击他。
鲶鱼头犹豫片刻说。“兄弟,我看出你是做大事的人,但开烟馆的事要和二弟和三妹商量一下,你今夜和我一同回桃花坞商量此事。”
“大哥,回桃花坞要耽搁时间,眼看烟所剩不多,如果我年前不能回到城里买货,年后恐怕要缺货,到那时你可就断烟了。咱们可以分两路进行,一路是我进城先囤积货物;二是你和二哥先在县城租一些铺面,等我从城里回来,咱们立马可以开业。”
鲶鱼头一听说要断烟,心里想着无烟时的难受,不由贪婪的吞咽着口水。
“那你明天就回城?”
“我还有一件事是请姨父一家和我回城,可是姨妈不愿意今年去,我又答应我妈了的,而且我妈身体不好,她老人家很思念姨妈一家。大哥,我有一个好办法可以让姨妈一家尽早和我上路,只有尽早回城才有可能尽早赶回来。”
“什么办法?”
“有劳大哥今夜带几个弟兄……”皮兴扬在鲶鱼头耳边轻言几句。
敲响三更梆子时,鲶鱼头和五名匪徒绕过船厂来到龙家大门外,每人手中一支火把。为了虚张声势,鲶鱼头和两人举着火把站在一箭之地,一人手持火把立在堤岸上来回走动。刀子和另一名匪徒来到龙家大门外,举起火枪对着龙家大院上空扣动板机,两声枪响震耳欲聋,惊散屋檐枝桠间栖息的鸟儿,二条火线带着弧度划破漆黑的夜空,火星落进院子里,原本寂静无声的龙家大院瞬间炸了营,有人大呼小叫,显得嘈杂纷乱。
鲶鱼头让开枪的刀子向院里喊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