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珍珠早就习惯了这样的眼神,心里也十分自得。
这可是她最新最时髦的一套衣裳了,是陆凯送给她的,县百货大楼可都没有这样的时兴货,是在县机械厂的供销社里买到的,就这么一套了。
那凉鞋,据说是从沪市那边进回来的,整个荆山县不超过五双。
越发挺起了胸膛,昂起了额头,一脸高傲地上了客车。
一上车,就被车上的气味熏得皱起眉头捂着鼻子,嫌弃地嘀咕了一句:“怎么这么臭?”
听到她这话的人,有心想说两句,看她这浑身打扮,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家的孩子,都怕惹了什么不该惹的人,也就撇撇嘴,忍了。
许珍珠捏着鼻子,踮着脚往后面走了两步,只剩下最后一排的位置了。
这最后一排最颠簸不说,位置也狭小,还没窗户。
而且中间已经坐了两个衣着不少补丁,穿着草鞋的大叔,脚边还放着一个竹编的鸡笼,里头两只大公鸡,蔫头耷脑的。
她自然不想跟他们一起同坐,自己这可是新衣裳,还没穿两回,若是被蹭脏了,或者沾染了不好的气味了,怎么去见陆凯。
环视了一下车厢里,看到了窗边的许宁言,上前一步,理所当然地开口:“你起来,把位置让给我!”
许宁言不可思议地看着许珍珠,是什么给了她勇气,说出这话来的?
“你让我把位置让给你?你以为你是谁?”
许珍珠脱口而出:“我是你小——”
话说到一半,才想起来,许宁言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四丫了,她已经跟许家断亲了。
忍耐了一下:“就算我不是你小姑姑了,你这位置我拿东西跟你换还不成?”
说着从挎包里,摸出一块手绢来,往许宁言身上一丢:“这总行了吧?”
说完还切了一声。
许宁言将手绢用两只手指头捏起来,往许珍珠身上丢回来,都懒得跟她再多说一句话,扭头看向了窗外。
外面的顾致远似乎也看到了她和许珍珠发生了争执,抬步走近了些,眼神带着询问。
许宁言摆摆手,示意他回去,没什么大不了的。
顾致远停住了脚步,关切地看着车里。
许珍珠没想到许宁言居然没要手绢,还摆出一副话都不想跟她说的架势来,顿时气得一张脸通红,想要说点什么,又不知道说什么好。
这么多人看着,她也不好太过分,跟人吵架也太跌份了。
这么一耽误,又上来了两个人,售票员看着许珍珠站在走廊,挡着了去后面的路,也不耐烦了。
“那个女同志,你不去后头坐下,你挡在半路干什么?你不坐别拦着别人啊?”
许珍珠哪里受过这个气,眼圈都红了:“我,我晕车,想跟人换个座位!”
售票员是个大姐,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哪里那么娇气?知道晕车不早点上车?既然不坐那就站着,站着就不晕了!”
倒是坐在许宁言旁边的那个婶子,看看许珍珠的穿着,又看看那一条小手绢,可是七八成新,眼珠子一转,低声道:“闺女,你晕车是吧?婶子倒是可以跟你换位置,不过除了手绢——”
许珍珠咬牙,又从包里摸出了一颗大白兔奶糖,合着手绢一起塞进了那个婶子手里。
婶子捏了捏手绢,笑开了花,麻溜地起身将位置让给了许珍珠。
三两步就窜到了最后,把最后一个位置给占住了。
许珍珠也不敢耽误,一屁股坐了下来,先松了一口气,然后想了想不痛快,又丢给了许宁言一个白眼。
许宁言压根不搭理她。
还好车很快就启动了,顾致远看着客车驶出了客运站老远,才收回了视线,往邮局走去。
他还得去给孙周打个电话,叮嘱一二。
车开出了公社,上了路,摇摇晃晃的。
许珍珠这才有空来吃手里的油条。
幸好这油条是用牛皮纸包着,不然就她拿了这么半天,早就沾满一手的油了。
举起油条,刚要下口,突然发现,那油条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人啃了一大口。
顿时急了,扭头一看,隔壁过道一个婶子抱着一个三四岁的孩子,那孩子小嘴里还吧唧吧唧嚼着什么东西,嘴唇上一片油光。
许珍珠一想,方才她站在过道里要跟许宁言换位置,怕手里的油条上的油沾到自己的衣服,就背在身后拿得有些远。
那位置正好是对着那小孩。
估摸着那小孩是嘴馋,油条送到了嘴边没忍住就咬了一大口。
许珍珠急了,这油条要五分钱一根呢,更不用说她昨晚大半夜没睡,今天早上起来的有些晚,又赶了半天路,因为时间紧,只来得及买了根油条。
这被人就咬去了大一口,剩下的那大半根,她是吃还是不吃?
不吃吧,饿,吃吧,心里膈应。
气冲冲的冲着那抱孩子的婶子:“你家小孩偷了我的油条,赔钱!”
那婶子也不是省油的灯,不然早就拦着自家的孩子了。
听许珍珠这么说话,翻了个大白眼:“你哪个眼睛看到我家孩子偷你油条了?你头上拿的那是啥?少诬陷我家孩子!年纪轻轻的大姑娘,长得人模狗样的,咋不会说人话?”
许珍珠急了:“就是你家孩子偷吃了我的油条,我这油条拿上来的时候还是整根的,现在去了这么一截,你家孩子那嘴上的油还没擦干净呢,看,他嘴里还在嚼——”
话没说完,那小孩连忙梗着脖子,将嘴里还没嚼完的油条给吞了下去。
那婶子也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拿袖子左右两下,将那小孩的嘴角给擦干净了。
然后挑衅地看着许珍珠。
许珍珠平日里要么在学校,回家也是被苗翠花和许家人保护得极好,哪里见过这样无赖的手段,一时傻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