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宜中的话解开了易冷埋藏于心的谜团,也打开了新世界大门,记忆上传下载就能做到人的永生,与之相比,什么荣华富贵都不值一提了,怪不得白宜中对物质享受丝毫也不在意,心里就只有两件事,儿子和报仇。
离奇的是,当仇人相见时,却感受不到深仇大恨,反而像是相交多年的老朋友无话不谈。
易冷开门见山问道以你的财力,为什么不克隆一群白泽华,不但有了儿子,还有了备份。
“科学不是一蹴而就的。”白宜中当即给与否定,“你还记得第一只克隆羊么,只活了六岁,克隆体的早衰现象难以攻克,我知道你想说什么,那些位高权重的政治家为什么不给自己克隆一批备份,因为他们老了,克隆出来的是一批有着婴儿外形的老人,再过上十几年器官成熟时也是衰竭时,既不能记忆下载,也不能做器官备份,还有违人伦道德。”
“可是白泽华年轻。”易冷说,“你不想试一试?”
白宜中没回答。
易冷明白,可能老白已经付诸于实施,可是凡事总要有个过程,这一共也没几年,就算一切顺利,找到愿意干这个的科学家,找到愿意提供卵子的人,代孕的人,生出一批小白泽华来,那么这批孩子也不过三四岁而已,把成年白泽华的记忆下载到还没发育完全的孩子脑子里,就像是往486电脑里装侠盗飞车,硬盘显卡cpu都支撑不了。
“你背后的人怎么承诺你的?”易冷问道,“是不是你在质疑他们是否真的具备这种能力。”
易冷想得到肯定的回答,再现身说法,让白宜中继续相信下去,因为他很想揭开这个大秘密,看看背后是谁在指使,虽然自己的灾难是白宜中直接造成,但幕后黑手才是真正的始作俑者。
“你会质疑神么?”白宜中轻蔑反问。
“首先得确定神的概念。”易冷说。
“神鬼都是另一个维度的生物,神是高维,鬼是低维,神也不是人类的制造者和保护者,他们就像是……”
“就像人类和蚂蚁。”易冷说。
“夸张了,应该说像是外星人和地球人。”
白宜中说这个时候脸上写满了骄傲,他把幕后黑手比喻成神,也确实当成神来供奉,而他,就是神在人世界的使者。
神的使者,还不够牛逼的么
如果白宜中是神的使者,那易冷是什么,神的小白鼠?
“你觉得他们是神,仅仅是因为他们给你的每一道指令都准确无误,让你规避风险,挣到大钱么?”易冷问道,“那么刚才的风险怎么没有预警?”
白宜中说:“你去寺庙拜菩萨,菩萨就会时时刻刻保护你么,神只有在必要的时候才会给我指令,不可能二十四小时贴身保护我,让我相信他是神的,也不是因为你说的这些,而是他能让我和泽华对话。”
“对话?”易冷想到了乡下的一些封建迷信活动,神棍巫婆会请死去的人上身,和活着的亲属对话,但是白泽华理论上没死啊,只是植物人了。
“不是你想的那种。”白宜中猜到了易冷心中所想,主动解释。“泽华活在另一个世界,神的世界,他活的很开心。”
“你这个样子,可不像是替他开心。”易冷敏锐的察觉白宜中说这个的时候脸上一点欣慰的意思都没有。
“他在另一个世界开心,和我有什么关系,他不能陪在我身边,不能生儿育女,过正常人的生活,这也是我为什么要杀你的原因,是你造成的这一切。”
“我感兴趣的是,你们怎么交流?”易冷对白宜中的仇恨视若无睹,专注于技术细节问题。
“就像平时那样,在qq上聊天。”白宜中不乐意谈太多,但对于易冷好奇的方面还是给予了解释,“我确定那就是泽华,不是什么其他人假扮的,确实是他的思想,他的习惯,他的经历,没有人能伪装成我的儿子。”
“这么说,他拒绝了你为他安排的路线,就像一个叛逆的儿子拒绝家长安排进体早婚早育那样,泽华拒绝下载到另一具躯壳里继续给你当儿子,他宁愿在另一个世界里潇潇洒洒,是这样么?”
白宜中点点头。
“我都想去那个世界看看了。”易冷说。
前面是江苏进入上海的高速收费站,安全检查站也同时并存,车辆进入后会被警察随机引导到检查位上进行安全查验。
很不巧,易冷驾驶的这辆车就被拦下了,他面色不改,将砸破的车窗降到最低,从手套箱里拿出行驶证,连同自己的驾驶证递过去,还把后备箱打开了。
两个手持冲锋枪的武警凑过来,虎视眈眈。
警察又问白宜中要身份证,老白也是一脸的淡定,他说出来的急,没带身份证,但是可以背诵身份证号码,他说了一串号码,警察输入系统查验过后,挥手放行。
“你到底几个身份?”易冷将车开出了检查站,其实他是故意开进来的,就想核实一下案子到底有多大,是不是已经全国通缉,反正自己没事儿,要抓也是抓老白。
“想要几个,就有几个。”白宜中说,“你见过的最厉害的黑客有多厉害。”
“以前单位有一个,干了几年被排挤走了,目前我手底下有个小伙子还可以,破解安防系统跟玩似的。”
“能进阿里巴巴的后台改数据么?”
“那恐怕不行。”
“能进银行后台给存款加几个零么?”
“不行,银行系统是自己的内部局域网”
“能进公安内网随便办业务改地址改年龄么?”
“那指定是不行,没那么大能耐。”
白宜中得意地笑了:“我刚才说的号码是假的,但是他输入系统就会看到我的照片,但是在纸质的户籍档案上看不到。”
易冷赞道:“你的神还真的神。”
“你也够神的,知道我的安全屋在浦东。”白宜中说,“但是你想做什么呢,送我出境么,在国内都不安全,还有什么地方是安全的么。”
易冷说:“首先我得确认一下,美国人找你,是因为你之前贩毒的事儿么?”
白宜中说:“第一,我没贩毒,我是制药,第二,当年的事情已经处理干净,没有任何线索指向白宜中,他们来抓我,可能是想找出神的存在。”
“那就是违规办案。”易冷是懂行的,虽然fbi在北京设立了办事处,但绝对没有执法权,只是一个联络机构,而有人竟然私自动用特警配合美国人在自己的国土上抓人,这一定不是合法合规的行为,所以不用怕。
白宜中在浦东的住宅位于很偏僻的合庆地区,距离机场较近,新楼盘没多少人住,他们把车开进小区,上楼的时候,易冷感受到了危险的气氛,扭头就走,但是已经晚了,楼上楼下冒出许多便衣,二话不说就扑过来,是真的生扑。
楼道狭窄,再好的功夫都施展不开,哪怕易冷拳拳到肉打休克了几个人,终究是双拳难敌四手,最终也被人一记皮拍子打在脑袋上昏死过去。
等他醒来的时候,头依旧昏沉沉的,身处厢式货车中,没灯,没窗户,双手反绑,上了新型的铐子,用回形针投不开的那种。
“你醒了?”黑暗中是白宜中的声音,车辆颠簸不大,有些胎噪,大概行驶在高速公路上。
“你的神又没预警。”易冷调侃道。
“你的第六感也迟了一步。”白宜中说。
“我就等着你的神来救我了。”易冷并不担心,他看得出抓人的是警察,自己反正是无辜的,说清楚身份就没事了,且看白宜中的神有多大威力吧。
又开了两个小时,汽车减速停下,好像是停在了服务区,计算时间,现在应该是深夜身份,易冷猛踹车厢,大声呼喊,要求上厕所,要求吃饭喝水。
车厢门打开来,服务区的灯光照射进来,外面站着的几个魁梧的黑衣人,手二话不说上了车,两个人架着易冷,一个大高个拿出电击器,噼啪火花闪耀,照着腰眼戳过来。
易冷挨过泰瑟枪,在监狱里上过典型,对这玩意有极深的反感,他生生挨了一下,没惨叫没哀嚎,只是抬脚朝拿电击器的人裤裆里踢了一下。
这回听到哀嚎声了,蛋碎一地,黑衣人抡起橡皮棍一通狠狠地修理,易冷两手被绑在背后没法护住头脸,被打的那叫一个惨。
服务区里的大货车司机听到动静过来看热闹,保安也闻声过来,这边黑衣人没出面,是制服警察出面拿出证件说我们是某省某地的刑警,刚抓的逃犯在修理,不好意思了。
易冷听到了那个地名,无法无天北方偏远地区。
一通暴打之后,原先给他们预备的面包和饮水取消了,厕所也别去了。
“要尿要屙,就拉在身上!”被踢裆的大汉恶声恶气,别人喊他大队长,怪不得这么豪横。
车厢门关上了,车内伸手不见五指。
“老白,你解释一下。”易冷问道,这回和fbi没关系了,这是野路子的地方人员办案,一点不讲规矩。
白宜中盘腿闭目养神,一言不发。
易冷在关塔那摩都没受过这种屈辱,憋不住了只能尿身上,裤子湿了,车厢地板也湿了,一股尿骚味,白宜中也没好到哪里去,一夜一天,两人滴水未进,再次打开车厢门的时候,外面射进来的阳光特别刺眼,服务区已经没有南方的绿色,一片荒原戈壁风。
大概是怕出事,便衣给两人喂了水,不顾易冷的强烈抗议,再次关上了车门。
又是几个小时的颠簸,终于抵达目的地,厢式货车开进了看守所的大铁门,两人被押解下来,喝令蹲在地上。
“我是江东的纪检干……”易冷没说完就挨了一棍。
“说话之前先报告,批准了才能开口,遇到干部,不许直视,要靠墙蹲下。”有人给了上课讲了规矩。
白宜中被单独押走了,易冷这边也进行了登记,看守所警察看了他的身份证和驾照,问他是干嘛的,和王博远在一起从事什么勾当。
王博远大概是白宜中的另一个化名吧,易冷说我是江东省纪委干部,我是为一个案子找上他的。
“具体是什么案子?”小警察一点也不觉得抓错了人,反而顺势往下问。
“叫你们领导来。”易冷说。
这就僵持了,对方丝毫不在乎他的身份,也懒得继续审问,先丢到牢房里再说。
易冷被丢进一个大通仓,各地的看守所硬件设施和经济水平挂钩,经济发展好的地方,看守所条件就好,这边经济不行,没啥支柱产业,看守所就很落后,水泥铺上睡满了人,靠墙是马桶位置,骚臭熏人,自然要留给新来的。
这也太荒诞了,几天前自己还是动辄去分局提人的纪检干部,今天就变成了边陲城市看守所里的囚犯,易冷终于摘了铐子,心里火大,进来第一件事就是把牢头揍了一顿。
仅仅有暴力是不能搞定一切的,易冷是个老江湖,几句话就把仓里其他人唬的一愣一愣的,献上饮食,先把肚子填饱,然后开始问话,一个个的问过来,问他们犯的什么事儿,以此来了解本地的大致情况。
这一仓十八个犯人,大多数是因为打架斗殴进来的,还有一个是因为征地进来的,政府要在他家的草场上放风力发电机,没谈拢就把他拘留了,还有两个偷电缆的贼,夸耀说自己偷的电缆这么老粗。
一个巴掌握持不过来的铠装电缆,这得多大的载荷啊。
“你们这电价贵不贵?”易冷问。
“有个老大的火力发电厂,还有不少风电,居民用电有补贴,错开峰谷期,综合下来几毛钱一度电吧。”偷电缆的贼说。
“你在哪儿偷的电缆?”易冷问他。
旁边一个人笑道:“这小子不开眼,偷到咱们市的明星企业地头上了去了,国家盖的大数据中心的电缆也敢偷。”
“那是挺不开眼的。”易冷而已跟着笑,大致有个猜测的方向了。
这时候有人来连夜提审他了,易冷被戴上手铐带走,在看守所的审讯室里坐下,对面是蛋碎的大队长,已经换上警服,两杆两星,威风凛凛。
审讯室里只有大队长和一个年轻的手下,看守所的警察没参与。
“你小子可以啊。”大队长鄙夷道,“袭警,杀人,抢枪,哪一桩都够毙的。”
易冷说:“栽赃之前,最好先打听一下别人的背景。”
大队长拍桌子:“还敢狂,把监控给我关了!”
又让手下把易冷的手铐摘了。
“你记住我的名字,我叫巴特尔,打赢我,我放你走。”大队长脱下夹克式执勤服,露出典韦一般粗壮的腰身。
十分钟后,穿着夹克式执勤服的易冷走出审讯室,手拎着小包,包里是警官证,车钥匙和一把77式手枪。
巴特尔说的几个罪名,除了杀人之外,他都给坐实了。
因为易冷知道这地方没王法,不自救的话,很可能真的死在这里,无声无息的埋在戈壁滩某个角落,事后也不会有任何人受到惩罚。
但是他还是大意了,地方小,一个系统的彼此都面熟,巴特尔大队长的脸谁都认识,所长知道巴特尔来,必须过来打个招呼的,一照面可不就露馅了么。
凄厉的警笛声中,易冷硬是强行闯过了ab门,前面就是看守所宽敞的院子,大门口的电动门在快速关闭中,他用这辈子最快的速度做了一串动作,按遥控钥匙确定车辆位置,跳上巴特尔的越野车发动倒车甩尾,猛冲向大门,撞开电动门绝尘而去。
等值班武警端着八一杠过来,人车早就没影了,看守所干部从审讯室里救出了被绑缚,嘴里塞着臭袜子的巴特尔大队长和他的司机。
大队长脑震荡严重,自诩本地摔跤第一名的他被摔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