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冷是真练过的,他想起一年多前在船厂子弟中学的那个雪夜,他用两根橡皮棍与大爷一根白蜡杆合作了一场双刀进枪,打的那叫一个酣畅淋漓。
彼时彼刻,正如此时此刻,只是对家变成了一堆土鸡瓦狗,诚然这些保全人员都是经过街斗洗礼的职业打手,但也只是打工仔而已,不会太过于卖力,双方都色厉内荏,大声呼喝以壮声威,外人看着激烈,其实表演性质居多。
雨下的不大不小正好,地上的积水不多不少正好,夜总会门口进进出出的客人们看到这精彩一幕,不禁拿出手机来拍摄,狠辣利索的动作,溅起的水花,狰狞的面目,剪辑好了,这就是一部大片,还是动作明星主演的那种。
客家人本来就有习武传统,尤其是闯南洋的客家人,从清朝时期土客大乱斗时期就精于小股部队的冷兵器近战,发展到了热兵器时代,一些传统丢弃了,但械斗这门技术在民间尤其是黑道还是有所传承的。
打得实在是漂亮,尤其是穿蟒蛇皮西装的中年混混,棍法明显与本地武术有区别,好像是北派打法,大开大阖,行云流水,一个旋风腿撂倒最后一名打手,潇洒转身,两根甩棍插在腰后,一甩西装下摆,就要走人。
晚了,不知道啥时候来了两名巡逻警察,扎着马步举着手枪,瞄准西装客,喝令他抱头蹲下,不然开枪。
这里是埭岘,不是国内,警察说开枪就是真会开枪,玩真格的,易冷看一眼旁边,渔网袜女人就在不远处,他缓缓从兜里拿出理查德米勒丢过去,女人倒也机灵,接了手表撒腿就跑。
警察没去追女人,上前将易冷按住上了手铐,但并没有将他带回警局,而是绕到后巷,交给了夜总会的保全经理。
在夜总会门口惹事,就该归夜总会处置,而且这也不是客人之间的纠纷,是混混报复,社会事社会了,死个把中年流氓没人在意,这也算正常操作。
“记得把手铐还我。”巡警撂下一句话就走了。
易冷悔之不及,坏就坏在这件蟒蛇皮西装上,把他的人设打乱了,说啥人家都不会相信的。
保全经理也没把他怎么着,而是又交给了那名恶少。
事情就在后巷解决,这里是荻港市中心最繁华的位置,也是最黑暗的地方,隔着十几米就是光明大道,这里却充斥着污水和老鼠,还有见不得光的罪恶。
后巷出口,站着一个打手把风,防止不相干的人进来看见不该看见的事情。
易冷正在挨揍,他上的是背铐,坐在地上任人宰割,一顿拳脚下来,脸都肿了,眼角乌青,好久没吃这么大亏了。
恶少就在不远处一边抽烟一边欣赏。
易冷没说话,他忙着自救解手铐,很不巧荻港警局使用的手铐款式比较冷门,一时半会打不开。
打了一顿之后,一辆小货车倒车进入后巷,车上放着大号黑色塑胶袋,看来处理这种事人家都形成流程了,估计下一步就是打死装袋运走,往哪个鱼塘里一扔完事。
他就更不敢暴露身份了,你说自己是吴德祖,是吴家大公子,人家信不信两说,就算是真的,那你怎么知道这个恶少是不是吴家的对立面?恶少之所以是恶少,就是没有大局观脑子不太清楚的货色,他知道惹了不该惹的大人物,首先想到的自然是杀人灭口,用最简单的方法掩饰自己的错误。
而且自己身上没啥证据,护照钱包手机都在律师那里,所以还是自救靠谱。
运尸车来了,恶少也抽完了烟,走过来蹲下,手一伸,手下将一把芬兰刀放在他手里。
刀子很锋利,冷冰冰贴在脸上,看来这恶少有给人破相的嗜好。
有点来不及了,这就是多管闲事的后果,这一刻易冷有一点后悔,大意了,在客场就不该托大。
一阵轰鸣由远及近,是辆斜梁摩托车,那风尘女子竟然是个仗义人,不知道从哪儿偷了一辆摩托前来搭救自己,不得不说这是很勇敢的行为,狭窄的后巷是一条断头路,冲进来不但救不了人,还会把自己搭进去。
果然,摩托车撞到垃圾箱上倒下,女人下车,手里一把雪亮的西瓜刀,扑过来乱砍乱劈,原来她不是来救人,而是来报仇。
但效果是一样的,女人疯狂的砍杀打乱了恶少的动作,为易冷脱困赢得了宝贵的几秒钟。
又是一场积水中的战斗,先前那场是表演性质,这次却是真正的搏命,后巷的污水加上雨水,几个人在黑暗中刀光剑影,如果从上面俯拍,一定非常精彩。
枪声被雷声掩盖,恶少的保镖动枪了,埭岘并不是严格控枪的国家,民间保镖可以拥有合法枪支执照,黑枪就多了,子弹打中了女人,她软绵绵倒下,下一秒枪就被易冷抢过来,砰砰几枪,逃跑的黑影扑倒在积水中。
恶少转身就跑,背后挨了一脚,摔倒在污水中,反转回来,看到那煞神步步紧逼,他也坐在地上连连后退,最终还是被按住。
对这种家伙没必要仁慈,易冷以牙还牙,用芬兰刀在他脸上划了两刀,刀口非常深,穿透腮帮子那种,喝红酒都能当场漏出来那种。
干完这个,雨又开始下,易冷整理一下衣襟,擦干净刀柄上的指纹,扔进垃圾桶,抱起女人,上了小货车,发动离去。
连他自己都觉得,这一咕噜不拍个电影都白瞎了,《荻港风云》啥的,多拉风。
子弹从女人的腹部外侧穿过,一动就流血,但是伤的并不重,人也清醒着,她告诉易冷一个地址,得亏易冷研究过荻港的地图,大致方位分得清,很快开到附近,把小货车丢弃,抱着女人找到地方,这是一处老公寓,从防火梯上去,打开一扇门,屋里两个孩子,大的七八岁,小的三四岁,瞪着亮晶晶的眼睛望着陌生人。
易冷把女人抱进来,解开临时绷带,从角落里找到一个玩具熊撕开扯出里面填充的棉花,点燃后将一团燃烧的火糊在伤口上,黑漆漆一团竟然真能止血。
女人躺在床上,易冷忙着找东西自制吊瓶想给她吊点葡萄糖,可是家徒四壁啥也没有,问她钱呢,女人摇摇头,说我根本没有钱。
“那两万元呢?”
“那是假的,只有四张是真的,里面都是冥钞。”女人有气无力,怪不得那钱用保鲜膜裹着,连杀手的费用都想忽悠,这女人也真是黑。
“你的孩子?”易冷从茶几上找到一盒烟,点了两支,一支自己,一支塞女人嘴里,看着角落里两个孩子问道。
“大的是我姐妹的遗腹子,小的是我的,那时候我觉得她好傻,可是自己还是走了她的老路。”女人说。
“养两个孩子不容易。”易冷说。
“谢谢你。”女人说,“你不是本地人吧?”
“你怎么知道?”
“荻港没有这样的好汉。”女人说,“你坐进出租车的时候我就知道,你不是我在网上找的刀手,那家伙放我鸽子,不敢来了。”
“西装怎么回事?”易冷对这个问题很不解。
“网上谈好的价钱,蛇皮西装加两万,帮我报仇,我所有的积蓄都拿来买这件西装了,虽然是当铺的二手货,也要三千元。”
易冷哑然失笑:“西装我收下了,两清。”
“这块表。”女人拿出了理查德米勒,“卖了对半分,不过得等一段时间,现在风声紧,警察会去当铺调查,也没人敢收这种限量版的表。”
这女人还挺懂的,易冷点头:“不急。”
“我叫阿mAY,你呢?”女人问。
“你叫我阿祖好了。”易冷看看外面的雨,想着该走了。
女人沉沉睡去,俩孩子也睡着了,一直到天亮,阿祖再次出现,带着一堆东西,葡萄糖吊瓶加消炎药,干净的绷带,牛奶和早餐,还有一个新的布偶玩具。
阿mAY感激道:“祖哥,我也没什么能报答你的,你过来,我帮你口一管吧。”
“下回吧。”祖哥像个正人君子一样,给阿请大家收藏新地址避免迷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