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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教室里的大型撕B

    也不知道是谁排的节目单,大雅紧跟着就是大俗,钢琴与诗歌的组合搭配着中国传统文化的铁砂掌劈砖,简直让人拍案叫绝。

    尹炳松坏事做尽,但不得不说他是一个好爸爸,不惜冒险回来只为给女儿捧场,对于上场的表演他做了一番充足的准备,头上喷了发胶,穿着长款黑皮风衣,领子还竖起来,一出场就赢得满场喝彩。

    尹蔚然矜持的鼓着掌,别提多骄傲了,简诗雨和梅欣坐在她两边,拍马屁道:“老大,你爸爸好酷。”“你爸爸好像电视里的一个人,燕双鹰,对,燕双鹰!”

    男生们也在窃窃私语,问这是谁的家长,有人认识尹炳松,说这是咱们船厂区最牛逼的社会大哥,黑道之王,好像是五班一个女生的爸爸,旁边人就说,那这个女生岂不是黑道公主了。

    坐在前面一排的尹蔚然听到这些议论,更加得意,女孩子都有一个公主梦,只要是公主就算数,加什么前缀无所谓啦。

    联欢会的主持人兼报幕员是凌思妍,她今天穿的是红色西装套裙,喜庆又艳丽,笑吟吟将尹炳松请了上来。

    尹炳松记住了这个娃娃脸很可爱的老师,开始表演绝技,舞台上摆着一张课桌,他将提包放在桌上,咣当一声很沉重的样子,紧跟着尹炳松手拿麦克风开始吹牛,说我以前在咱们厂保卫科干过,同学们可以回家问问你们的爸爸妈妈,爷爷奶奶,看他们有没有听过我的名字。

    一番吹嘘就占了五分钟,严重超时,凌思妍在舞台一侧举起牌子提示,牌子上写:注意时间!

    尹炳松还不忘撂下最后几句狠话,说我女儿在初二五班,谁要是敢欺负她,我就上你们家要个说法去。

    马晓伟也在后台,看到尹炳松猖狂的样子心里鄙夷又愤怒,但阿狸在跟前,他只是很有风度地摇头叹道:“这位家长真有意思。”

    尹炳松终于进入正题,拿出一块红砖说:“今天我给大家表演一个徒手开砖,你们要是觉得自己的头比砖头还硬,不妨找我练练。”

    说罢左手持砖,挥起右手掌,嘿的一声,顺势还一跺脚增加气势,可惜红砖没有应声而断,反而是手掌生疼。

    大意了,尹炳松立刻意识到,道具被换了,不是醋泡过的砖头,是真格的砖头,其实空手开砖也不是什么绝技,稍微掌握点技巧就行,可他就是没练过,临时抱佛脚也来不及,如何收场成了当下最大的难题。

    全场寂静,都在等“燕双鹰”的下一步动作。

    此时此刻,只能顶硬上了,尹炳松再次大喝一声,以手劈砖,疼的他龇牙咧嘴,感觉手骨头都快断了,红砖连一条裂痕都没有。

    这就尴尬了,灯光之下,也看不到尹炳松的脸是不是红的,还是凌思妍机智,发觉不对,赶紧上场救场,她说道:“尹先生刚从外地驱车赶来,旅途辛苦,连饭都没吃,大家给点掌声。”

    下面掌声雷动,夹杂着一些不和谐的笑声。

    尹炳松的脸火烫火烫的,七尺豪杰竟然被一块砖头难住了,他现在最想干的事情就是找把锤子将砖头砸碎,可是不能这样干,这样干脸就全没了。

    后台上,最难受的竟然是阿狸,她太善良了,见不得别人尴尬,尹炳松在上面丢人现眼,她在下面也尴尬的恨不得拿脚在地上抠出一个洞来。

    易冷看不下去了,他本来乐得见尹炳松丢人,但是因为这颗老鼠屎把整台晚会搞砸就不好了,于是易冷快步上台,从尹炳松手里抢过砖头,手起掌落,砖头被劈成两截。

    紧跟着拿起桌上剩余的砖头,或用掌,或用拳头,一阵操作猛如虎,十块红砖全碎了。

    凌思妍率先鼓掌,台下又是掌声震天,夹杂着叫好声。

    “请问您是如何做到的?”凌思妍将话筒伸到易冷嘴边。

    “主要是一个字,快,趁砖头不注意。”易冷一本正经的解释道,“尹老丝儿话太多,还跺脚,砖头就警惕了,所以没劈开。”

    下面一阵阵海涛般的笑声。

    只有尹炳松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

    凌思妍说:“其实这是两位家长为大家带来的一个劈砖小品,大家给点掌声。”

    不得不说凌思妍很有急智,现场发挥能力极强,将尴尬化解,还找了个台阶下,尹炳松感激的看她一眼,记住了模样,向台下鞠躬,灰溜溜谢幕下台。

    他是场面人,要脸,不在后台逗留,直接走人。

    “不用谢。”易冷在他身后喊了一声,回到阿狸身边,阿狸低声说:“他真应该谢谢你。”

    “我不是冲他。”易冷说,“救场如救火嘛。”、

    阿狸说:“你这双手既能弹钢琴又能劈砖,你是怎么做到的?”

    易冷说:“我还会炒菜呢。”

    手机响了,是武玉梅才催促,店里上客人了,得赶紧回去了。

    台下,尹蔚然的抽泣声被欢腾的笑声严严实实盖住,连两个死党都不敢劝她,尹蔚然爸爸实在是太丢人了,真替她难过,唉。

    下一个节目开始了,是梅欣的妈妈在台上引吭高歌,到底是专业选手,从礼服妆容到嗓音调门都碾压普通人,只是这种唱法孩子们欣赏不来,他们还在窃窃私语刚才的搞笑一幕。

    听到别人的议论,尹蔚然反而不哭了,她将这一切都迁怒于易暖暖,如果不是易暖暖的叔叔搅局,爸爸就不会丢人现眼,这个仇得报,而且不能过夜。

    易暖暖就坐在前面一排,尹蔚然看到她拿着小本本在上面写写画画的,气不打一处来,眼睛一转,想出个计策来,对两个死党耳语一番,先让简诗雨扶着自己出去,等这个节目结束的间隙,梅欣凑上前去对易暖暖说:“易暖暖,阿狸老师找你,跟我来。”

    出于对阿狸老师的信赖,易暖暖没有任何怀疑就跟着梅欣走了,从礼堂侧门出去,是一条幽暗的过道,过道的尽头通向后台,暖暖不疑有诈,欢快地走过去,却看到拄着拐杖脚上打着石膏的尹蔚然,还有叉着腰的简诗雨,她下意识的想走,梅欣已经将去路封住。

    中学生之间的欺凌是不讲任何道理的,上来就干,尹蔚然让两个死党把易暖暖抓住,上前扇她的耳光,啪啪的脆响,但小女生的力道毕竟不大,最多打出几个红印子来。

    易暖暖努力挣扎,口袋里的笔记本落在地上,梅欣捡起来交给老大,尹蔚然冷笑着翻开,笔记本上一页页画的都是漫画,有一家三口的温馨浪漫,有阿狸老师,还有封潇潇,尤其是封潇潇画的惟妙惟肖,潇洒桀骜的少年气质展现无疑,这要是让封潇潇本人看见还得了啊。

    尹蔚然出离愤怒了,竟然敢觊觎自己喜欢的男生,她用力撕扯着笔记本,忽然一张照片飘落,是易暖暖十岁那年的全家福,这是她四年来的感情支撑,是一张用宝丽来相机拍的照片,没有底版,仅此一张,毁掉不会再有。

    易暖暖用力挣脱束缚,扑在照片上死死护住,一剪梅在她背上一通猛踩,踩得全是脚印,最后梅欣薅着易暖暖的头发将她揪起来,可照片被暖暖死死抓在手里,简诗雨一根根掰开她的手指,终于将照片夺过来,献宝一般交给尹蔚然。

    尹蔚然端详着照片,脸上浮起讥讽的冷笑:“这就是你死了的爹娘?”

    易暖暖死死盯着尹蔚然:“还给我!”

    她越是表现的珍视,尹蔚然就越开心,她将拐杖撑在腋下,腾出手来,将照片撕了个粉碎随手一抛。

    “别让我看见你和封潇潇说话,否则见一次打一次。”尹蔚然说完,在两个死党的搀扶下回銮了,不可一世得胜还朝的架势如同刚战胜了肃顺的慈禧太后。

    易暖暖来不及哭,到处搜集照片的碎片,恰好阿狸从后台出来看见地上有个人,发觉是暖暖在捡东西,便弯下腰来帮她搜寻碎片,越捡心里越沉重,因为她很快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这是一场女学生之间的霸凌,而且对方撕碎的不仅是暖暖最珍贵的物品,还有她对离世亲人的念想。

    “是谁?”阿狸尽量压制着情绪,她现在是老师,不能过于感情用事。

    事到如今,易暖暖没有任何顾忌,她要让三个坏人受到惩处,她告诉阿狸,是班里的一剪梅,伊蔚然简诗雨和梅欣三个女生。

    阿狸马上打电话给班主任,请她主持公道。

    班主任张老师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妇女,矮墩墩胖乎乎戴着高度近视镜,平时总是笑容可掬的,只有面对学生时才偶尔严厉一下,她说现在联欢会还在进行,一切等结束之后再说,对欺负人的同学,绝对要严肃处理。

    阿狸只是代课老师,不能越俎代庖,她只能抱着暖暖进行安慰,十四岁的女孩子的心理脆弱的像瓷器,一碰就碎,这是最危险的年龄。

    暖暖没回礼堂,跟阿狸去了教室,一直等到联欢会结束,同学们返回教室,班主任仿佛忘记了这茬,就要宣布解散回家,阿狸愤然走上讲台,说请尹蔚然简诗雨梅欣三位同学留下。

    一剪梅三人组对视一眼,有些惶恐。

    其他同学收拾东西走了,他们的家长在校门口等着呢,等待大家的是三天元旦小长假,一个个心都野了,没人在乎被留下的女生。

    教室里只剩下几个人,班主任仿佛刚想起自己的职责,开始升堂问案,她先问易暖暖发生了什么事情,暖暖将一堆碎片奉上,说这是一剪梅三个人撕毁的。

    “老师怎么教育你们的,要团结友爱,一辈子同学三辈子亲,等你们将来毕业了就知道同学情谊的珍贵了……”班主任老生常谈,一番教诲,末了说,“你们三个赔易暖暖一个本子,赔礼道歉,下次再这样,一定请家长。”

    一剪梅如释重负,在糊弄老师方面她们仨都是高手,低眉顺眼毫无诚意的说一声对不起我错了,伊蔚然还说了,我家里有个日本进口的皮封面日记本,回头赔给你就是。

    “张老师,她们还打人。”阿狸气不过,向班主任展示着暖暖脸上的指痕和背上的脚印,这可是铁证如山。

    张老师也觉得事情有点严重,只好说:“你们三个,四号上午把家长叫来。”

    “老师再见。”一剪梅组合其实并不是多怕请家长,她们有的是办法把水搅浑,三天时间足够缓冲,和家长达成统一战线了。

    阿狸有些沮丧,以她的性格是不愿意和别人较劲的,再等三天就等吧,谁让摊上元旦小长假呢,可是正当她要妥协的时候,忽然心底一股拧劲顶上来,大吼一声:“谁也不许走!”

    一剪梅组合惊到了,阿狸老师平时那么温柔的一个人,怎么发起脾气来如金刚怒目一般。

    这时教室的门被人从外面推开,向冰走了进来,她被新公司的事情耽误了一会,改签了车票延迟几个小时抵达,第一时间就赶到学校来接暖暖,在校门口等不到人索性进来找。

    这下阿狸有了同盟军,向冰得知外甥女被欺负,顿时柳眉倒竖,坚持现在就得见这三个人的家长,把事情说清楚。

    班主任没个主心骨,谁嗓门大她就听谁的,于是让一剪梅打电话叫家长,现在就叫。

    天色已晚,一剪梅的妈妈们就在校门口接孩子,接到电话都来了。

    妈妈们互相都认识,也都住在同一个小区,年纪相仿趣味相同,不是闺蜜胜似闺蜜,三位妈妈接到电话就感觉到气氛不对头,一进门更加嗅到战斗的气息,顿时抱起膀子,撅起嘴,做出迎战姿态。

    现在教室里有两位老师,四个学生四个家长,一共十个女将,剑拔弩张,暗流涌动,张老师和三位妈妈都是熟人,不愿意做当头炮,就把责任推给阿狸,说欧老师有事情和你们说。

    战前阴云密布,但大家都保持着起码的礼貌,各自介绍身份结束,阿狸说道:“今晚发生了霸凌事件,伊蔚然、简诗雨、梅欣三位同学殴打了易暖暖同学,扇耳光,踩踏,并且撕碎了易暖暖的私人物品,所以请你们三位来,看看怎么处理。”

    空气死寂,只有班主任讪笑着。

    如同学生中有带头大佬一般,妈妈们也以老公的行政级别和财力区分高下,尹蔚然妈妈是在集团财务科上班的,名叫韩兰兰,副科级国企干部的身份就傲视群雄了,遑论人家老公还是社会上混出名堂的大佬。

    “哼~”韩兰兰鼻腔里发出一股冷气,没开口就先用鼻音给事件定了性。

    “我们家尹蔚然还拄着拐,怎么可能欺负别人,说不定是有些人恶人先告状。”韩兰兰的目光并不看眼前众人,而是飞到天花板上,以此表示轻蔑。

    有人带头,简诗雨的妈妈也开口了:“我们家孩子一向老实,不可能欺负人,张老师你从初一就带他们,你肯定清楚。”

    梅欣妈妈也说道:“就是,我觉得也不可能。”

    向冰气的把易暖暖拉过来展示脸上的指痕,又转过去给她们看背上凌乱的脚印。

    三位妈妈不说话了,但只沉默了几秒钟,韩兰兰就冷笑道:“有监控视频作证么?”

    阿狸深吸一口气,她算是知道什么叫泼妇了,但她还是决定讲道理。

    “这是易暖暖同学的笔记本,被撕成这样,这是她最后一张家庭合影,被撕碎了。”阿狸指着一堆纸屑,眼泪都在眶里打转了,“暖暖父母双亡,这是她对父母唯一的念想,你们三个,为什么要这么做?”

    梅欣妈妈似乎还有点人情味,低声道:“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嘛……”

    阿狸说:“对,对大人来说确实不是大事,也不需要什么监控证明,毕竟不是刑事案件,但在孩子们的世界中,这就是一等一的大事,校园霸凌,摧毁的是一个孩子对未来,对人生,对社会的希望和好感,我希望家长们能设身处地的想一想,换做是自己孩子,你们会怎么想。”

    简诗雨妈妈说:“简诗雨,你说怎么回事?”

    “不关我的事……”简诗雨见闹大了,有些害怕,往后退缩着。

    梅欣也不敢说话,盯着自己的脚尖,其实事实如何,大家都心知肚明,但有些人骨子里就是恶毒,就是不愿意承认自己错了。

    “是这样的,我们三个人去洗手间,回来时在走廊里遇到了易暖暖,她当着我们的面把笔记本撕了,然后往自己脸上猛打,我们吓坏了,就跑回来了。”伊蔚然说道,一脸的无辜,“张老师您知道,我是英语课代表,易暖暖的英语成绩不好,总是拖后腿,我不免要说她两句,这也是为了工作,为了成绩,为了集体的荣誉,没想到易暖暖竟然记仇,还用这种方式陷害我们。”

    “你撒谎!”易暖暖猛抬头,“是梅欣说欧老师找我,把我引到走廊里,你和简诗雨打得我。”

    “你才撒谎!”尹蔚然反击道。

    班主任说话了:“不如这样,先带易暖暖去医院检查,看看有没有伤到,没事的话,互相道个歉就算了,有事的话,你们家长之间协调解决。”

    “不行!”四个家长连同阿狸异口同声道,把班主任搞得有些尴尬。

    “今天不说清楚,谁也别走。”向冰怒道,“别以为我们家孩子好欺负。”她年轻,又在外面摸爬滚打过多年,发起飙来如同护犊子的母兽,凶得很。

    韩兰兰稳如泰山,拿出手机打给尹炳松:“老公,尹蔚然出事了,你赶紧带人过来。”

    简诗雨就和梅欣的妈妈也各自给老公打电话。

    向冰也想打电话摇人,但是她的朋友都在省城,插上翅膀也飞不过来,家里就只有年迈的父母,也不是战斗型人格,叫来白搭,她只能孤军奋战,还就不信了,大不了报警!

    阿狸却想呼叫援军,可是叫谁呢,对了,叫黄皮虎过来,他一定能镇得住场面,可是没等她拨打,一个电话先打进来了,竟然是马晓伟。

    “欧老师,怎么还没见你出来,我在校门口等你呢,顺道送你一程。”马晓伟的语气永远是那么温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