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无缺一直沉默不语,就在燕无一以为燕无缺不会回答他的时候,他突然开口了“可是殿下待我一直不太亲厚,没熟到那个程度,牵手太唐突了。”
“不会吧。”燕无一翻过去平躺,把手放在脑后,“我觉得太子小姐姐对你挺不错的啊,先是嘘寒问暖的,怕你在京都住的不习惯,还亲自送个厨子过来。”
“还有那条腰带,价值可是咱爹五年的俸禄,她眼都不眨一下就送给你了,这些都没得说吧。”
“可是我觉得她对我这样,只是出于基本的礼节,教养,有点类似于公事公办的感觉,并非与我有多亲近,这点自知之明我还是有的。”
“那条腰带纵然名贵,可无一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每次我送她礼物她都一定会在不久后又回我一件礼物,这真的算是关系亲厚?”
燕无一想了想“哥,你没说这些话之前吧,我还不觉得有什么,你这样一说好像还真是这么回事,那你打算怎么办。”
“不知道。”
“哎,哥,我倒有个好办法。”
燕无一再一次贴上去,略微支起身子“现在东宫不是空无一人吗,你去跟陛下说说,先把我弄到东宫当侍君,到时候我再帮你说和。”
燕无缺用胳膊肘狠狠顶了燕无一的心窝一下“就知道你打的这个主意,滚,别做白日梦了。”
燕无一捂住胸口,疼得表情都变了“不要就不要,你那么大力干嘛,疼死我了哥。”
“不疼你不长记性。”
燕无缺说完,找了一个舒服的姿势闭上眼睛睡觉了。
燕无一不知道小声嘀咕了一句什么,也准备翻身和燕无缺背靠背准备睡觉。
伴随着他翻身的动作,只听见哐当一声,有什么东西掉在地上。
燕无一断定是自己翻身的时候把什么东西弄到地上了,也懒得点灯,就伸出一只手在地底下摸啊摸。
终于,他摸到一个冰凉的东西,这是一块环形平安扣玉佩,质感温润,成色极好。
透过微弱的光线,燕无一看见是自己身上的东西,就把它放在一旁。
燕无缺也听到了声音,闭着眼睛问了一句“你把什么东西摔了。”
“噢,是咱娘小时候托人打造好又拿到佛寺里开光的平安扣玉佩,说是可以逢凶化吉,必须贴身佩戴,当时我们俩一人一块的,不过后来你不是把你那块弄丢了吗。”
经过燕无一这么一提醒,燕无缺想起好像的确是有这么个玉佩让他给弄丢了,就没有再说什么。
燕无一躺了半天,眼睛涩涩的还是有点睡不着,又继续聊“哥,后来你那块玉佩一直没找着吗,那可是娘刻意求来给我们保平安的,你就那么弄丢了。”
“我也不知道,当时好像是随爹进了一趟京城就弄丢了,在返回云州的半道上才发现,马车都已经走了那么远,怎不可能又折返回去就为了找区区一块玉佩。”
燕无缺还记得其中的细枝末节,当时他丢了玉佩急坏了,跟父亲说了这件事。
但父亲说一块玉佩而已,丢了就算了,再加上他们的马车已经走了很远,不便折返。
回云州以后,燕无缺很害怕因此被母亲责罚,但父亲替他说了好话,母亲只是随便说了他几句,这事就这么揭过了。
翌日
花萝主动去驿馆找燕无缺“上次我们去了净慈寺,这次不如就去摘星楼吧,这也是京都的好去处之一。”
花萝都发出邀请了,燕无缺自然不会拒绝。
燕无一在一旁眼巴巴的望着,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花萝偏头看向他“你要去吗。”
燕无一猛的点点头。
燕无缺对此倒是没说什么。
摘星楼取自手可摘星辰的典故,高度几百尺,四周环水,是一片波光粼粼的湖面,岸上反映着杨柳等绿树,偶尔有小船划过,给人一种前所未有的宁静感。
花萝和燕无缺并排坐在湖边用石头砌成,专门歇脚的光滑石板上,两人中间的距离大概能坐下一个三岁小童。
燕无一在他们身后,从树上扯过一条长长的柳枝挥舞着,把自己脑补成盖世神功的大侠。
花萝看着被风吹皱的湖面,太阳快下山了,暖橘色的阳光撒在波光粼粼的水面上,如同被打散的金子,细碎零散的金色倒映在花萝的眸中,熠熠生辉。
花萝闲聊似的跟燕无缺介绍道“我平时没事的时候就喜欢来摘星楼附近走走,这里的风很和缓,阳光不算刺眼,周围的绿色让人觉得舒心……”
花萝在看远处的风景,侃侃而谈,而燕无缺则一直在看着她。
燕无缺乌黑发亮的发丝披散在脑后,有两缕垂落下来,雪白的皮肤,墨似的眉。
睫毛浓密,又长又翘,如用黑色眼线笔勾勒过的眼型流畅自然上翘,配上永远嫣红的唇色,比二月的春花还要艳上几分。
他看向花萝自然随意放在身侧石板上的一只手,五指纤纤,又细又长,指尖泛着粉嫩的颜色。
花萝说了什么他几乎没有听清楚,而是在想,现在是不是燕无一所说,更进一步的好时机。
燕无缺刚刚做伸出手的动作,花萝突然偏过头来问“你怎么一直不说话。”
燕无缺自然把手也落在了身侧,离花萝的手有很长的一段距离。
“我……”
燕无缺话还没说完,花萝站了起来,往前面走了两步。
在花萝背对燕无缺,看不到燕无缺的动作时,燕无缺无奈的把自己的手放下。
花萝对燕无缺说道“我们上摘星楼看看吧,上面的风景别具一格。”
“不知殿下打算怎么上去。”
燕无缺看了一眼摘星楼楼顶,上去无非两个办法,一是爬楼梯,但这个高度肯定能爬到人腿软,二是去买御风符,用御风符倒是嗖的一下就上去了。
但驱动御风符的时候要专心,凝神静气,有恐高症的人一般不建议用。
“你们要上楼顶?带不带我去啊。”
燕无一看起来是在一边玩,可每当花萝和燕无缺想换地方,他都会及时凑上来。
“你就在这儿呆着吧。”
燕无缺直接回绝了燕无一。
燕无一不敢造次,只能乖乖的待在原处。
“殿下,我们去买御风符。”
摘星楼底下肯定有人卖御风符。
“不用了。”花萝拿出两张御风符,“我不是说了我经常到这个地方来吗,我这里有,走吧。”
花萝递给燕无缺一张,两人转眼就到了摘星楼的楼顶。
常言道,高处不胜寒,楼顶的风有些大,把花萝的头发都给吹乱了,两人四处望去。
燕无缺一眼就看见对岸的燕无一在费力的拿着柳条朝他们这边挥手,花萝也回了燕无一一个手势。
燕无缺旁若无人的提起燕无一的事情“最近无一总要跟着一起,让殿下费心了。”
“不费心,他就这样待着不是挺好?也不麻烦。”
花萝倒不觉得有什么困扰的,她最近制定了一个计划,把和燕无缺约会划分成了公事的一部分。
她觉得瞻星说的有道理,燕无缺是云州的,又不是马上大婚,过不了多久还得回云州。
等他回去之后,他们两个人面都见不到了,不管怎样,总得彼此熟悉一下吧。
既然是例行公事,那么两个人三个人又有什么区别。
燕无缺看着花萝,语调低沉轻缓,十分悦耳“不瞒殿下,无一是我唯一的弟弟,他从来不是什么读书的材料,也不是修炼的好苗子,天性贪玩还有些懒,又没什么耐心做好一件事。”
“家父曾经尝试亲自监督他,想让他变得勤快点,至少勤能补拙在某一方面发展出特长,可尝试失败以后,也就顺其自然了。”
“燕诸侯倒是很开明。”花萝觉得燕无缺想表达什么,只是还未说出口,就顺着燕无缺的话附和了一声。
“不过你们的名字……一个万里无一,一个完美无缺,燕诸侯望子成龙之心溢于言表。”
燕无缺以前从来没有关注过他和弟弟的名字,如今听花萝这么一说,好像还真像那么回事。
“往常我从未深究这些,如今听殿下这么说,好像的确有这个意思,那殿下的名字是……”
花萝顺着边缘的椅子坐下,趴在栏杆上往外看,这要是胆子小的人在这个高度往下看,估计得腿软。
“我的名字?就是我父亲给我起的,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听起来貌似像某种植物,可能就是随便起的。”
燕无缺略一点点头,寻了个合适契机表达出自己想表达的意思“我这个做兄长的,也不求他出人头地建功立业,只求他平安顺遂,将来寻一门合适的亲事成家,顺顺当当的就够了。”
“燕家家风严苛,认为男子汉当顶天立地,燕家子孙哪怕不够出色,也绝不能出卖色相,做裙下臣。”
听到最后,花萝这才认真地审视燕无缺,燕无缺说得委婉,但她大约是懂了燕无缺的意思。
花萝酝酿了一下,抿了下唇,正色道“我同意他随行一起,只是看你们兄弟平日感情很好,形影不离的,再加上又的确人生地不熟,想尽可能关照一下而已,并没有别的意思,翾殊君是多心了吗?”
相比燕无缺的含蓄,花萝没有拐弯抹角,而是非常直白的跟燕无缺陈述了自己的心里想法,弄得燕无缺都有种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感觉了。
不过,这也的确给他吃了一颗定心丸,只要花萝没这意思就好办了,哪怕燕无一蹦哒得再欢也没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