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老夫人心里明白，嘴上却不饶人道：“我道他对你有几分真心，原来却是为了这个。”
凌岚微恼道：“奶奶，你再这样说，孙女真的要生气了。”
凌老夫人瞥了凌岚一眼，收敛几分道：“小皇帝和那女人一样，都是想利用你，利用凌家来对付冯严那老贼。”
“嘿，当年那女人怕凌家做大，用冯严老贼对付我们。”
“结果呢？冯严这喂不饱的狼，得势之后就反噬了她。”
对于当年这段事，凌岚只隐约耳闻，至于真相，除非太皇太后再生，不然谁也不会知道了。
凌达再次好奇道：“大奶奶，那个女人到底是谁？这般厉害？”
凌策再次瞪了一眼凌达，然后对凌老夫人道：“大嫂，都是些陈年往事了。还提它作甚？”
凌老夫人激动道：“什么陈年往事！你们都忘记了！可我忘不了！我还没死呢！怎么就成陈年往事了？”
说到这里，凌老夫人怒视凌策，道：“我都还没老糊涂，难道你老糊涂了不成？”
凌策苦笑道：“大嫂……”
凌老夫人扭过头去，自言自语说了几句谁也没听清的话。
凌策和凌岚对望一眼，都有些无
奈。
过了一会，凌老夫人忽然回过头来，道：“陛下立你为后……那和亲的金国公主？”
凌岚低声道：“陛下许了她贵妃之位。”
凌老夫人讥笑道：“过去咱们汉家人都是嫁女，以示天恩。如今我们的陛下也要屈身娶胡女了，祖宗地下有灵，不知作何感想。”
凌岚听凌老夫人一直挖苦皇帝，忍不住道：“奶奶，你明知道如今国家和陛下的处境，又何必说这样刻薄的话来。”
眼见凌岚处处回护皇帝，凌老夫人脸色越发不好了。
她气道：“好好，他是君，我是民。我原不该议论他。对了……你眼下要成为皇后了，是不是要我给你跪下行礼？”
凌岚眼见凌老夫人越说越过分，起身道：“孙女累了，二爷爷，你照顾奶奶。我先去休息了。”
她说完这话，转身就走。
凌老夫人望着她的背影，脸上又是不舍又是生气。
凌达见凌岚走了，也转身跟着走了。
待两个小辈走了，凌策叹口气道：“大嫂，立后的事情，陛下已经昭告了天下。他们来不过是想让您开心，您何必这样呢？”
凌老夫人眼神空洞，道：“我不甘心……”
她脸对着凌策，眼睛却像是望着别处，道：“老二，我不甘心。凌家如今这副模样，我没脸去见他。”
说到这里，凌老夫人眼眶有些湿润。
凌策知道凌老夫人口中的他是指自己的兄长，她的丈夫。
“这不怪你……当年我们凌家……对朝廷也的确有几分不敬。”凌策叹息道。
凌老夫人闷哼一声道：“比起我们凌家所做的，所付出的，那算什么？”
凌策低声道：“可是对上位者而言……那是不臣之心，是……”
凌老夫人打断道：“够了！”
她唤一声，外面仆妇赶忙进来。
凌老夫人扶着仆妇，沉着脸走了。
最后，凌策对着空荡荡的前厅，只有一声声叹息。
凌达跟在凌岚身后，道：“岚姐姐，大奶奶她说那些话不是针对你。”
凌岚驻足，回过神揉了揉凌达脑袋，苦笑道：“你小小年轻，知道些什么？”
凌达一低头，避开凌岚的手，微恼道：“岚姐姐，我长大了。前几日，爷爷还说要给我议亲呢！”
凌岚扑哧一笑道：“二爷爷看中了哪家娘子？”
凌达有些害羞道：“高陵崔家的三娘子。”
凌岚点头道：“崔家…
…这些年崔家也不容易。”
当年凌家掌兵时，有几家关系比较亲密的下属。
崔家就是其中一家。
后来崔家受凌家连累，也从朝堂里退出了。
见凌达不好意思，凌岚又笑道：“那个崔三娘子你见过？”
凌达含羞点点头，道：“见过。”
凌岚见他眼神明亮，显然是极中意哪个崔三娘子。
“等你将来大婚，岚姐姐再送你一件大礼。”凌岚笑道。
凌达作揖谢道：“岚姐姐还是尽快把我十五岁生日的礼物送来吧。”
凌岚笑道：“短不了你的。”
两姐弟说了一会话，倒是冲淡了不少刚才沉闷的气氛。
当日晚上，凌岚睡在自己幼时的房间里。
多年不曾回来，这里一直有人打扫。
可是对凌岚来说，这地方是那么的陌生。
尽管房间里每一件东西，她都隐隐记得。
凌岚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总是睡不着，她起身打开窗，只见天空上悬着一轮明月。
院子里像是落了一层银霜。
“不如夜访陛下。”
脑袋里冒出这个想法，凌岚自己都笑了。
她关上窗，躺回床上，然后想去夜访秦明的念头越来越强烈了。
最终，凌岚放弃了
挣扎。
她起身换了一身方便行动的衣服，头发简单地束在脑后。
打开窗，抓着窗上沿，轻轻一跃，翻上了屋顶。
皓月当空，倒是不难辨认方向。
凌岚在屋顶上，轻轻朝着凌家马厩走去。
马厩里的马听到有人走近，发出了几声嘶鸣。
凌岚跃下地面，走到自己的马匹前，摸了摸它的长脸，然后解下缰绳，轻轻打开门走了出去。
凌家住在云阳城外十里，凌岚到了云阳县城下，把马拴在林中，自己则走到城墙下，几个起落便越过了云阳县矮矮的城墙。
守城的士兵个个睡得香甜，根本不知道有人进城。
凌岚进城之后，回头看看，自言自语道：“倒像是做贼一样。”
她知道秦明定然不肯去云阳县令安排的住处，只会住在驿馆里。
因此凌岚辨清方向，直奔驿馆而来。
快要靠近驿馆的时候，凌岚一度觉得今晚自己这番举动有些荒唐，想要转身回去。
可又觉得可惜。
这般想着，人已经靠近了驿馆。
就在凌岚迟疑间，忽然听见下面有人喝道：“谁！”
凌岚低头一看，却认得，是夏阳手下的禁卫军侍卫。
她低声回道：“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