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
梁国君臣的目光都聚集在北面时,南边却风起云涌起来。
各种消息雪片一般送来。
“司马丕年纪轻轻,竟然这么快就要驾崩了?”李跃心中一喜,江东皇帝还真是一项高危行业,就没几个活的长一些的。
自古皇位继承,都是一次权力重新洗牌。
即便司马丕只是一个傀儡,也能掀起滔天巨浪。
王猛道:“江东名士多喜丹药,司马丕好长生之道,中毒久矣,此次桓温故技重施,欲以立君之事重振声威,却不想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形势虽对梁国有利。
但襄阳毕竟是天下数一数二的坚城。
秦彪、糜进以水攻之法,逼退江东水军,成功渡江,围困襄阳,但猛攻多日,襄阳如往常一般坚固。
虽说城中有大量校事府的细作,但毕竟是桓家的老巢。
“欲天下一统,当先破襄阳,如今荆襄大乱,事不宜迟,立即起兵,带上新式投石车,朕要给桓温一个大大的惊喜!”
天时、人和都有了,桓温唯一的优势是地利,也就是襄阳城。
“此战不劳陛下亲征,臣率四万中军即可。”王猛拱手道。
李跃也想让他去,不过一来,他在尚书台已经够操劳的了,又要领军出征,身体不一定扛得住。
二来,王猛功劳已经足够大了,李跃不希望士族豪强垄断仕途,也不希望寒门庶族的势力太过膨胀。
其三,只有李跃这个大梁皇帝亲自去,才能让荆襄士民彻底归心。
“景略主事尚书台时日尚浅,不宜大动,只有朕亲自去一趟,襄阳士族豪强们才会放心。”李跃笑着婉拒。
王猛点头,“既然陛下已经下定决心,臣就不多言了,然则,有一点,臣不得不言。”
“景略但说无妨。”
“荆襄可下,江东不可取。”王猛言简意赅。
此战借江东政局不稳,荆襄叛乱迭起,给桓温一个措手不及,但并不意味着就能顺势灭了江东。
李跃还没好高骛远到这个程度,这两年江东也弄出了一个北府军,加上水军,还是颇有战力的。
魏武曹操都拿下了荆襄,却在赤壁吃了个大亏,葬送一统天下的机会。
江东这群人有个特性,北伐中原,战力拉胯,然而一旦面临亡国危机时,前所未有的团结一致。
“景略所言甚是,朕此战只取荆襄,然后巴蜀,最后江东。”
饭要一口一口吃,行百步者半九十,越是最后关头,越不能掉以轻心。
梁国国内也不是高枕无忧。
人口比例上,华夏占六成,夷狄占四成,一旦经历一次赤壁之败或者淝水之败,国中肯定会有人起兵造反。
不要低估这年头人的胆量,几千人就敢称王称单于,万把人自称天子的多如牛毛。
虽说大梁不会如前秦一般轰然倒塌,但南北朝的格局就此建立。
拿下襄阳、江陵这两个战略重地,根本用不着急着进攻,江东也就苟延残喘而已。
军情紧急,李跃也就不等朝廷决议了,该独断专行的时候,不能有任何犹豫。
如上次一样,太子李俭监国,王猛辅之。
驻扎在洛阳的五万黑云军,李跃带走四万,浩浩荡荡南下,同时传令庐州邓遐、淮州梁啸,攻打东关,给江东压力,让他们无法驰援荆襄。
迁都洛阳后,大军南下方便太多。
一出伊阙,数日间便进入南阳,与徐成所部会师,一起南下。
南阳一过,便近汉水。
前后行军不到七日,前锋已经到达前线。
而此时桓温返回武昌,正陷入三难之中。
南面,武陵蛮与长沙妖贼闹的愈来愈凶,围攻郡县,越来越多的百姓加入其中,这帮人闹起来,成了气候,对荆襄的威胁也不小。
北面梁军正在猛攻襄阳。
东面,原本快要就范的江东士族又坚挺起来,将太后褚蒜子推到了前面,坚决推举司马奕上位。
皇帝司马丕躺在病榻上还没死,就已经被抛弃了……
关键时候,桓温犹犹豫豫的老毛病又犯了,干脆屯兵于武昌,静观襄阳、江陵之变,同时也能给江东一些压力。
望着地图上乱成一锅粥的荆襄,李跃冷笑一声,“桓温何其愚也,此时不来支援襄阳,反而顿兵武昌,贻误战机,荆襄必为朕所取!”
徐成道:“桓温定是想凭襄阳消耗我军,待我军疲惫,他以逸待劳,率精锐溯汉水而上,击溃我军。”
襄阳城之坚固早已深入人心。
秦彪、糜进围攻多日无果,桓温的确有在武昌按兵不动的底气,但这更多是从政治上考虑的,想要东西兼顾,两头都占便宜。
只是天底下没有这么好的事。
“今时不同往日了,襄阳城保不了他。”李跃望着身后的牛车,在地面上轧出深深的辄痕,上面放着新打造的配重式投石机。
当然,一场关系天下形势的大战,不能把所有希望都放在一个篮子里。
取胜的关键,还是将士们对胜利的渴望。
桓温不来驰援,李跃的数万大军从容抵达樊城。
秦彪、糜进两个主将前来迎接,“臣等无能,还是未能攻破襄阳,请陛下降罪。”
“你二人兵力一共也才两万,拿不下襄阳情理之中,何罪之有?”李跃没有怪罪他们。
非但无罪,反而有重创江东水军之功,将汉水牢牢捏在手中。
“谢陛下!”二人拱手,不过气氛有些低沉。
李跃目光扫过诸将,落在自己儿子李佑身上,几年不见,颇有大将风范,一脸坚毅之色,已经是个合格的军人。
不过却没看到孟宽的身影,“孟宽何在?”
李佑踏前一步,一脸悲戚,“父皇……前些时日渡江,为砲石击中,葬……葬身汉水之中……”
“什么?”李跃身体一颤。
孟宽也算是自己带大了,前些年奏表中还称其有万人敌之资,明摆着今后就要重用,居然就这么没了?
一时之间,实在无法接受,感觉对不起死去的孟开。
李跃压下心中的伤痛,扫了一眼众人,总感觉有些太突然了,也有些蹊跷,按说以他的身份,秦彪应该暗中照料才对。
孟开麾下士卒,当年手上没少沾黑云军的血……
李跃揉了揉额头,或许是自己多疑了,大将难免阵前亡,更何况孟宽还不是大将。
两军厮杀,他冲的这么猛,阵亡也就再所难免。
别的将士能死,他为何不能?
多年戎马生涯,李跃早已见惯了生死,好在孟开还有两个儿子,以后就留在洛阳安安稳稳的过一辈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