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浩哥儿,该去采桑了。”
清晨第一缕阳光,还未透过略微腐朽的木门,一道稚嫩声便已经到来。
古旧木屋内面积约几尺大小,紧挨着门框有着一块块破洞的鼓囊棉被被掀开。
“你们先去,我马上来。”
挠了挠凌乱长发,李浩揉了揉睡朦胧双眼,看着周围破烂不堪,还没前世公共厕所一半面积的屋子,心中不免升起几分惆怅。
就这屋子,还是唯一财产。
收起心思,拾起地铺旁放着的长布条,将披散头发束在脑勺,露出那虽有些泥渍,但却俊俏的容颜。
既来之,则安之。
当下在这个古代偏远地区好好活着,才是最重要的。
毕竟…对于大阳王朝他是闻所未闻,充满未知。
屋内家徒四壁,也没什么好收拾的,抄起挂在墙边斗笠和箩筐,李浩推开门朝着远方走去。
准备开始今天的工作,他目前身上背负着,原主为埋葬母亲而欠下的高利贷,不想被抓去为奴,就必须得干活。
采桑,是养蚕的一个工序,只采中心嫩叶,早晚各两次。
他所在的水南镇整体分为山上和山下,而山上居住着数千人。
他们这些采桑农则住在山上和山下的交接地带。
水南镇盛产一种蚕,通体灰黑色,吐出蚕丝也呈现同等颜色。
这种蚕吐出的蚕丝,只需要进行简单蒸煮晾晒其坚硬度以及韧性堪比铁线,因此也得名铁线蚕。
铁蚕线用处颇多,能为制作铁鞭,一鞭下去皮开肉绽,也能编制成铁线甲,达官贵人等一些惜命人士以及押运镖行最是喜爱。
当然,这些也只是听张大娘说过,作为一个生物学硕士,对于能吐铁线的蚕虫,他抱有极大兴趣。
到底是什么样的生物构造原理,能让消化的桑叶化作铁蚕丝。
快步来到,有着大片桑树的地方。
方圆望去,一片片绿意生机勃勃,这里的桑树一米多高,采摘起来也是极为方便。
披着长矛枯草制成的斗笠,在桑树林中穿行,也是不用担心全身被清晨露水浸湿衣物。
没办法,这里是古代,加上地方偏远一个小感冒说不定就能直接把他送走。
看着周围早已埋头采摘的桑农,李浩也不耽误,直接跻身进去,向着桑林深处走去。
初日随着时间流逝,向着高空缓慢爬升。
早已满头大汗的李浩,也是背靠装有满满桑叶的箩筐,享受微风吹过的短暂宁静。
没有城市喧嚣,有的只是鸟鸣悦耳。
这也是当年孤儿院出生的他,选择生物专业的主要原因。
“嗯?这是.....”
安逸享受完毕,背着箩筐去换铜钱时,李浩注意到脚边泥土中有一抹灰色。
这里不是地球,没有什么塑料垃圾,褐色泥土中有着其他颜色极为显眼。
折断桑树枝条,用其轻轻触碰那灰色物体。
作为专业人士,对于不知名物体,不动手是最佳选择。
被树枝拨弄,那东西仿佛受到刺激般,疯狂蠕动,喷吐灰色丝线。
“铁线蚕!”
注意到显眼的灰色,李浩将那东西挑出,如肥胖毛毛虫模样的灰蚕映入眼帘。
对于这个水南镇特产,他早有耳闻,相当于镇中之宝的东西。
他们这些扎根依附于水南镇外围的外姓人,很少有机会能够见到,但不是没有。
例如现在,铁线蚕其实本就生长在这片区域,只是水南镇人将其搜刮集中,一起培育。
野外的铁线蚕少,但也不是没有。
不过,只要一经出现,就会被镇内人高价收购。
上一个找到野生铁线蚕,还是五年前,卖了五十银两。
要知道,一两银子在这里都可以让普通三口家庭生活两三个月。
可想而知,其中的购买力。
就算是他忙活一整天,也就只能有十枚铜钱报酬,而一千枚铜钱是一贯,也是一两。
当然也可以选择不交,但能不能走出水南镇就不好说了,毕竟还从未听说过他处有铁线蚕。
垄断才是最暴利。
眼神微微闪动,环顾四周确认无人,李浩轻轻将铁线蚕抓起放在手心,拽下斗笠上的箭竹叶将其层层包裹。
检查一番,保证无误后,也是将其放进位于长衫胸口处缝制的口袋中。
口袋同样有着一些由箭竹叶,每片箭竹叶都包裹着一两枚铜钱,这是为了防止铜钱在行走时相撞发声声响。
这些都是他身上仅存的铜钱,差不多十五文左右。
将铁线蚕放置胸口,确定不会压扁,李浩便将箩筐背在身后,朝着来时方向而去。
此时,在桑树林入口处,负责清算桑叶的镇内人早已到来。
周边也围满了采桑农。
“浩哥儿!”
人群外围,一个穿着旧衣衫小萝卜头瞧见李浩,立刻出声招手,正是今早叫他起床的稚童名叫二虎,是个男孩。
“张大娘。”李浩上前摸了摸小萝卜头,然后对着身后的中年妇女问好。
“哎呦,小浩子你今天采这么多的勒。”张大娘瞧见李浩身后满满箩筐,操着浓厚口音打趣:“以后说媳妇都不愁的勒。”
李浩笑了笑没说话。
很快,一个个过箩,一个个分钱,很快便轮到李浩。
“一共五文钱。”
收桑人是一名老者,瞥了一眼李浩,手插进箩筐中取出一两片桑叶检查,淡淡道。
周围稀稀疏疏声也是为之一静,李浩面无表情,没有说话越过老者,接过他身旁高壮男人手中的五枚铜钱。
“你们....”人群中,矮半截头的二虎刚出声便被身旁母亲捂住嘴巴,向自己身后拉扯。
张大娘不想惹事,家里老头子还卧病在床,没办法事农,一家三口都靠她每天采桑前过活。
收桑的都是人水家人,万一惹恼他们,把自己桑叶也折一半,那她家就真的活不了了。
这也是其他桑农在见到李浩桑叶被砍一半价钱,而没有出声询理的原因。
他们也需要生活,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才是保全自己的最佳选择。
只要别砍自己价钱就行。
随着背后众人与自己距离,越来越远,李浩握着五枚铜钱的手,嘎嘎作响。
十文钱桑叶被压到五文钱,这其中没有人作祟他是绝不相信的。
“呦,这不是李浩吗?是不是该还钱了。”
道路尽头,五六名壮汉在道路前方站立,显然是早已堵在这里。
为首壮汉,左脸颊一道鞭痕仿佛烙印,瞧见李浩身影,伸手拦路直接要钱。
旁边一众兄弟,直接将路挡死。
李浩没有说话,将手中铜钱,交付过去。
“才这点。”掂了掂手上稀疏铜钱,为首壮汉嗤笑一声,带着玩味笑容看向李浩那俊美脸庞。
“一共十两银子,你拿什么还?水少爷对你可是喜欢的紧,你就乖乖从了吧,左右不就是卖屁股吗。”
“我说了,两个月内,我会还完,还有一个月。”李浩面色平淡如水,他知道,就算再怎么愤怒也无济于事。
“这次过来只是想给你个警告,别想着跑!”
说完,为首壮汉单臂伸向身后,脸上青筋暴起,双臂猛颤,随后拉弓如满月,向前全力一击。
砰!
单臂猛的向前,一拳锤向路旁树木,顿时入木一寸。
可见其力道之恐怖。
拍拍毫发无伤的手,壮汉携着一众兄弟们离开。
望着他们离去背影,以及入木三分的醒目拳印。
李浩陷入沉默,这便是此方世界与前世的最大不同。
这个世界有武道,能力碎山石,力搏猛虎。
只不过作为外人的他们,没有任何接触资格。
抬头看向远方青山。
水南镇主要由两家五年一次轮流掌管,水家和南家。
刚才壮汉口中的水少爷,是水家长的独生子,有龙阳之癖。
原身不知怎么的被他瞧见,随后恋恋不忘。
后续父母身亡,自己被上高利贷,明眼人也能看出是谁做逼良为娼。
在水南镇,他只有两个选择,为奴,或者死。
他选择了后者,上吊自杀,这也导致李浩发生车祸后取代对方。
不过。
感受到胸口铁线蚕在箭竹叶中的蠕动感,也是回了回神,嘴角勾勒出一丝笑容。
见从未见识之物,闻闻所未闻之事,纵然身死也别有一番意思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