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众宾如约,于渡口登上游船。
趁着晚宴还未开始,闲来无事,宋澈携手沈文君,在船上慢游——
游船之大,十仗有余,白帆立其中,巨橹嵌左右,外漆金红颜料,舷挂彩虹灯笼,宛如一座巨大的水上豪宅。
站在船头眺望,大小归港的船只,在河风中微摆荡漾,河水共长天一色,波光粼粼,如铺满了黄金,黄昏下的江南风景,当下可见一斑。
然终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不论是此船,还是此城,看似繁华的外表,内部却腐败空虚。
忽然!
一股不祥的预感直戳后脊梁骨,宋澈猛然回头,见一个挂帆的布衣大汉,正直勾勾盯着自己,那大汉独有一只眼睛,眼神中有藏不住的凶戾之气。
许是察觉自己目光赤裸,布衣大汉放下帆布,转身走入船舱。
宋澈紧皱眉头,从上船至此,每一个水手看起来都不像是寻常下人。
怎么了?你似乎一直忧心忡忡。沈文君突然问道。
也不知为何,我这右眼皮从早上开始便跳个不停,此时更加了,宋澈揉着右眼,问道:夫人,扬州河畔可有匪患?
扬州河畔怎会有匪患,不过运河与长江交汇处,左岸有一座七里山,最近聚众了个什么‘飞云帮’,神出鬼没,专门打劫江南商船,沈文君好奇又问:你问这个做什么?
宋澈担心道:我觉得此趟游船颇为诡异,你说在这大河上,若是有水贼截江行凶,咱只能成为瓮中鳖,逃也逃不了。
经此一提,沈文君也蹙了秀眉,应该不会吧,扬州运河一带,沿途都有水监哨点,匪盗不敢猖獗,再说了,这可是杨家的游船,谁敢来劫?
宋澈极目远眺,意味深长:但愿如此。
游船起航,众宾入座,商会晚宴,即将开席!
且听一声吆喝,船员收起石碇,游船逐步飘离码头,顺水而下,众宾相继步入船舱落座。
舱内十分宽敞,设有三十余席,摆满了玉盘珍馐,琼浆玉液,杨家父子独坐中堂,其余贵宾分席而坐。
如此重大的商会,杨家操办得极为体面,美酒佳肴,歌姬舞女,酒色酒香,谁不沉沦?光打一圈酒下来,多数宾客便已醉得面红耳赤。
宋澈时刻保持着清醒,并注意着游船的走向,从傍晚离开码头,直至当下已过二更,按理说游船早该返航,一直游走下去,恐怕真的要到长江了。
沈文君脸色也愈发不安,她扯了扯宋澈袖子,咱们还是想办法下船吧
宋澈点点头,正欲起身,突然嘭的一声,舱门被人一脚踹开!
哆哆哆一颗圆滚滚,血淋淋的人头被扔进船舱,不偏不倚,恰好滚到了宋澈脚下。
这人头,眼珠暴突,死不瞑目,极其骇人!
啊!
惊声尖叫,醉意全无!
先前所见的独眼龙,手持沾血白刃,领着十几个凶徒一举冲进船舱,很快便将刀架在了众宾脖子上。
诸位大老板好生安逸啊!独眼龙操起一壶酒,往嘴里猛灌两大口,感叹道:若是我上辈子能如你们这般投个好胎,又何至于干这种刀口上舔血的买卖?
匪爷饶命!匪爷饶命啊!
放心,我狄飞向来是,只求财,不杀人,独眼龙凶目扫视满堂众宾,我知道诸位老板均是江南赫赫有名的大商,家里最不缺的便是银子,索性狄某便将诸位请回山寨,好吃好喝相供着,待令家属凑足了赎银,保证将诸位原封不动地送回去,
他又提刀,环指着众人,大声道:我要得不多,一百万两银子,十天内凑足,如若不然,耽搁一天,我便杀一人,掏心挖肺,抽筋扒皮,风干在七里山下。
如今生意难做,我们哪儿有那么多现银啊?
匪爷,您行行好,放了我们吧,日后走商时,按月与你们交供奉也行啊!
若今早听贤婿之言,不上此贼船,岂能命悬一线可怜我的女儿啊!老丈人抱着沈文君哭得稀里哗啦。
上半夜醉生梦死,欢声笑语。下半夜呼天喊地,哭哭啼啼!
沈文君憋泪望向宋澈,再坚强她也是个女儿家。
宋澈全程坐怀不乱,忽而眼中一亮,自信站起身来:狄当家的,我这里有个更好的办法,可让您稳拿赎金。
独眼龙循声打量了宋澈片刻,猛然操起大刀,一刀劈砍而去。
宋澈纹丝未动,眼睛也不带眨的。
刀,最终架在了宋澈肩膀上。
刃,只距离他脖颈不足半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