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皇后彻底沉浸在自己怀上龙种,称霸宫闱的美梦之中,笑意盈盈地对着铜镜重新梳妆打扮起来。
服侍她的两个大宫女自然殷勤恭敬,将一帮小太监小宫女指挥得团团乱转。
封氏忽然想起什么似的,神神秘秘对金莺叮嘱:“你且告诉那帮奴才,都给本宫警醒些,嘴巴严些,等......大事已成,本宫自有重赏。”
金莺连忙道“是”,又打发小丫鬟给皇后娘娘沏茶端点心,伺候得封舟莲舒坦极了。封皇后终于困意上头,挥退众人,自个儿伏在软榻上午休。
金莺带着小太监小宫女退出,留下两三个值班的小宫女守着皇后娘娘,随即便捶着酸痛的胳膊,慢慢吞吞往后殿自己的卧室里走,打算偷个懒,也午睡一会儿。
“金莺——”身后大宫女玉燕追了上来,偷偷瞧她脸色,欲言又止。m..cc
金莺鄙夷地看了一眼玉燕,嗤笑一声:“怎么了,玉燕,你——有话要说吗?”
玉燕左右瞧瞧,四下无人,一把提起金莺的小胳膊,将她拖回窄小的寝室。
严严实实关上门,玉燕面对金莺,紧张道:“金莺,你、你为何这般怂恿娘娘?”
她不是傻子,金莺更是聪明,二人天天伺候封氏娘娘,哪里看不出娘娘难以怀孕的端倪?今日金莺为何又挑起“龙子龙种”的话题,这不是给娘娘添堵添乱吗?金莺到底想干嘛?
面对玉燕的质疑,金莺跟没事人似的,不慌不忙走到面盆前净手擦脸,笑道:“我不这么说,娘娘怎能很快振作起来?”
“那、那你也不能——娘娘说可以让咱俩放归,你为何不同意?”玉燕实在不能理解。
“放归?”金莺猛然回头,骂道:“你个没脑子的夯货,吃多了猪油蒙了心??放归,放归你我能去哪里?”
“回、回老家......”玉燕虽然身材个头比金莺大了两圈,可心眼气势从来不及金莺,一见金莺翻脸,她胆寒噤声,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
“回老家?”金莺横眉立眼,啐了一口:“你爹妈早就将你卖给人贩子,你几时知道自己是哪里人?你能去哪里??”
“我......”
“我有父无母,回去也是被父兄再次发卖,多半不是卖个瘸子哑巴,就是卖个老光棍——难道你不怕再被卖一回?”
玉燕一听“再次发卖”,记忆深处最可怕的回忆涌上心头,吓得拼命摇头。
金莺这才冷笑道:“你再瞧瞧,在这偌大的皇宫里,好歹咱俩分位在奴才里也不低,比小门小户的主子还要体面,吃穿用度都是好货。谁个想出去?——要出宫,你自己一个人出去!”
事实上,她的命比玉燕还要苦些。
玉燕回去川西,无非是再回到封府做下人,运气好老爷夫人会给她配个老实可靠的家仆,安安稳稳过一辈子。而金莺是有父兄在的,父亲兄弟都是赌鬼,十有八九是要将她发卖给出价高的恶徒,而“伺候过皇后娘娘”的大宫女,多的是想尝鲜猎奇的好色之徒讨要去玩弄......
想到自己有可能被当做牲口再次卖了,伺候一个又一个恶心老男人,金莺就快要作呕吐出来。
不过,现在——金莺瞧着梳妆镜里的自己——现在,她离世界上最有权势的男人只有一步之遥,中间只隔着一个封舟莲。
她为什么不能为自己拼一把呢?
“金莺......”玉燕毫无主张的声音怯怯传来:“你别生气啊,我、我就是没弄明白......金莺你放心,我一定支持你。”
金莺暗暗翻了个白眼,谁需要你个傻子支持?!不过,傻子也有傻子的用处,玉燕孔武有力又忠心耿耿,头脑简单,是成大事的好帮手。
思及此,金莺回过脸,笑笑道:“咱姐俩也吃了不少苦头,才走到今日,可不能功亏一篑啊。”
玉燕警觉她的言外之意,问:“你......想干什么?”
金莺想都不想:“当然是稳住娘娘,若是真有了龙种,咱们也跟着稳妥了。”
玉燕愁眉苦脸,担心:“娘娘......万一还是没有......”
听到这话,金莺松了一口气:蠢材终于有点开窍了。
她垂下眸,睇着玉燕:“娘娘若是......咱们可不就朝夕不保了吗?”
玉燕性子暴躁蛮横,对待宫人侍从也向来无礼,张口就骂,伸手就打,若有朝一日封娘娘失势,她这些年作威作福仗势欺人的劣行,必千百倍被那些受过她气的贱奴们偿还!
此刻玉燕面色发虚、嘴唇灰白:“不,咱们可不能任人欺凌!——金莺,咱们该怎么办?”
既不想回老家被再次发卖,又不想被人践踏欺凌,玉燕即便猜到金莺不怀好意,也不得不选择跟她一条道走到黑。
金莺笑了,目光阴寒:“这有什么好担心的?娘娘年纪大了,身子骨又弱,怀不上龙种很正常。”
她阴森森的黑眼瞳转向发愣的玉燕:“你可是正当年轻——”
“啊!”玉燕惊叫一声,被金莺眼疾手快捂住了嘴。
“蠢货,闭嘴!”金莺庆幸自己将小宫人们都遣开了,只怒瞪玉燕。
玉燕虽豪横,内里胆子却小,此时惊得瞪大了眼:“你、你,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金莺冷笑一声,不说话。
一股冷汗从玉燕额角缓缓渗出,又顺着脊背往下流,彻头彻尾将她冻成了一个冰人。
她算是明白了,原来金莺早就打着九五之尊皇帝陛下的主意。
“金莺,金莺,”玉燕急了,压低着嗓子求道:“你可别乱想啊!咱们生来就是做奴才的命!安安心心守好做奴才的本分,皇后娘娘不会亏待咱的。”
金莺呸了她一声,恨铁不成钢地戳着她的脑袋:“不会亏待?!你蠢啊你!!刚刚都想把咱俩赶回川西老家去了!皇后娘娘!亲口说的!——咱们跟着娘娘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她一人登天,等着生龙种,就想踢咱俩回去给人糟践??”
“可是——”
“还有,人家哪位娘娘宫里的大宫女没上过龙榻?!就你我姐妹二人最惨,连个皇上衣袖的边都没摸过!”
玉燕不说话了。
她知道金莺说的是实情:嫔妃娘娘身上不舒服的时候,让大宫女代为侍寝,是不成文的事实,也算是变相帮嫔妃们拉拢了皇上。当然,皇帝经常有新鲜口味尝尝,自然也乐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唯有在最奢华富丽的凤仪宫,她们俩青春年华的大宫女却被封皇后严防死守,挡在皇上的视线之外。
说实话,玉燕也曾在某些夜晚偷偷幻想过,自己若是能得皇帝一次亲近,说不定——
玉燕肌肉结实的胳膊曲起,小蒲扇一般的巴掌攥成拳头,咬紧了下唇不说话。
瞅这蠢货的神色,金莺知道自己说中了玉燕的心事,抿嘴一笑。
“玉燕,咱姐俩都是苦命人,一根线上拴着的蚂蚱。”
“你放心,机会就在眼前。”